美國體係讓美國公民懂得了政權的更替要伴隨選舉的發生,選舉是他們有秩序地作出即將由誰來管理國家的選擇的正式儀式。因此大多數美國人並不了解,政權的更替也可能會以一種更加微妙的非選舉形式來實現。即使是美國總統似乎也無法控制這種可能性的發生,直到最後為時已晚:他或許依然可以坐鎮總統辦公室,依然被總統權威的氣氛包圍著,卻從此再也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政府。
美國體係更多依靠的是交易,而非選舉。于是其提供另外一個不受普通選舉約束的政府機構,即一個可以應對民主資本主義制度下層出不窮的矛盾衝突的機構,一個可以緩解“民主”和“資本主義”之間本質對立的機構。它是國家政府的一部分,卻又小心翼翼地置于選舉程序之外,同時又與純粹的政治權力完全絕緣。實際上,它經得住帶有散漫激情的民眾意願的衝擊,甚至可以在全局上規范美國社會。這個與美國選舉制度並存的另一個美國管理機構既能分享國會和總統的權力,也能保持與他們的合作;在某些情形下,它還可以對之構成反對和阻礙。
在美國人眼里,這個機構的行為是機械呆板的,是非政治性的,是不受那些“你死我活”的經濟團體的利己主義壓力所影響的,其在美國生活中無處不在的影響力也多半會被那些一直存在的政治討論所忽視。它的各種決議、內部爭執及其所產生的大規模影響都會隱匿在可見的國家政治事務之下,總是讓人覺得遙不可及、霧里看花。我們可以這樣假設,它的所有活動細節對于普通美國人來說是過于深奧和難以理解的。
美國聯邦儲備係統是代議制民主 核心中一個至關重要的“畸形人”,是與自治民權神話並存的尷尬矛盾體。可美國體係卻接受這個矛盾,被選舉出來的政治共同體也默認它的權力,私有經濟會順從它的指導,民間資本會依賴它的保護。美聯儲的歷任主席們可以決定有關政治經濟事務中最最關鍵的問題,包括誰會繁榮、誰將衰落,可他們的角色卻依然隱晦和神秘。美聯儲是安全的,不僅因其自身的官方機密性,還因其可以微妙地消失在美國公眾的眼前。
1979年仲夏,時任美國總統正在美國體係中深陷“你死我活”的境地,現實正小心翼翼地強迫他屈服。進入第三年任期的吉米卡特被民眾的不滿和正在下滑的影響力所吞沒。起初卡特只是用柔和的佐治亞口音表達要建立一個誠信、努力、正直、開放的美國政府就贏得了美國民眾的心,而此時這些民心全都被淹沒在了民眾對政府幻想破滅的情緒之中。盡管曾碩果累累,但卡特的總統職權已經陷入要著力解決民眾迷惑和矛盾心理的境地。一係列事件的失敗處理已經有損他的形象,從無效立法到伊朗內部革命軍暴力事件 。在1980年的蓋洛普(Gallup)民意調查中,當民眾被問及希望由誰代表民主黨成為總統提名候選人時,來自馬薩諸塞的參議員愛德華M肯尼迪竟然以66:30超過了時任總統卡特。
7月初,吉米卡特開始著手恢復自己的民眾支持率。這場政治危機已經持續數月,但如今卻因總統自己的行為而變得富有戲劇性。他先按照計劃向民眾宣布將處理能源問題,接著又突然宣布取消,並神秘地將能源計劃在白宮日常事務中消除。他召集心腹顧問前往總統度假勝地馬里蘭的戴維營,並在那里度過整整10天與世隔絕的生活,這位總統開展了一係列最開誠布公的討論,商討總統職權到底出現了什麼問題,確切地說,是美國人自己出了什麼問題。
頗具影響力的拜訪者先後被叫到總統的暫時府邸,目的就是向總統提供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