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已經成為當下青年人的普遍情緒,在一個紛繁雜亂的時代,我們需要出走,需要壯遊,卻也不得不回來,與現實對接。
老狼登上《我是歌手》,演唱《旅途》,許巍發佈新曲《生活不止眼前的茍且》,加上之前朴樹為電影《後會無期》寫的主題曲《平凡之路》,為《刺客聶隱娘》寫的宣傳曲《在木星》,歌迷群體有很大交集的三位歌手,最新的作品,都和旅行、出走有關。
“生活不止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的田野。你赤手空拳來到人世間,為找到那片海不顧一切。”高曉松為許巍寫的這首歌,引起了一些人的讚美,一些人的憤怒,因為,在生活只剩下房價與茍且的當下,為詩和遠方歌咏,似乎有點不正確。但如果我們打開任何一張民謠新歌的歌單,會有一個驚人的發現,這幾年來,民謠熱以低調的姿態,慢慢蔓延,慢慢成為燎原大火,民謠歌手層出不窮,並創作了海量的作品,這些作品中的相當一部分,都和旅行、出走有關。
事實上,“出走”不止在音樂領域有所表現,“出走”文化已經醞釀很久,“出走”類書籍,已經成為類型暢銷書,往往要在書店專門擺出一個方陣:早一點的《蓮花》《不去會死》系列、《走吧!張小硯》《遲到的間隔年》《西藏一年》《寂靜的瑪尼歌》《背包十年》《用洗臉盆吃羊肉飯》《在漫長的旅途中》,以及比較新的《乖,摸摸頭》和《他們最幸福》,是其中較具知名度的,還有更多更多“出走”文字,發佈在微博上,或者微信公號上。而一種風潮,一旦在圖書和電視劇領域發酵到一定階段,必然會有電影表現,《荒野生存》《練習曲》《轉山》乃至《後會無期》,都是這種表現。
“出走”之所以如此猛烈地發生在音樂、圖書或者電影領域,是因為,“出走”已經成為當下青年人的普遍情緒,成為他們逃世願望的合理凝結。現在的中國,處在劇烈的大動蕩之中,我們要用十年時間,完成別的國家在一百年裏完成的任務,競爭激烈到用“白熱化”已經不能形容。逃世情緒於是普遍發生,年輕人熱衷於逃離城市、棄絕成年、模倣童年,去尋找尚未被城市化污染和侵擾的最後的桃花源。情形有點像上世紀初的德國,工業主義橫行的時代,年輕人發起“候鳥運動”,沉迷于遠足和露營。
1945年1月的《紐約時代雜誌》“青少年權利法案”提出的“十誡”之一,是“停留在浪漫年齡的權利”,這是青年文化的核心訴求。當然,實現這項權利的前提,是社會穩定,經濟向上,青年人有購買力,可以左右文化消費。內地青年文化也是在相近的條件下,重新成了主流,而“出走”和“停留在浪漫年齡”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出走”自然也就成了主流中的主流。
有了時代情緒在背後支撐,“出走”文化來得理直氣壯。但在去過拉薩、麗江、大理、騰衝,年輕人們,還能逃到哪去?所以,每次遇到那些從西藏和雲南回來的青年,我都憂心忡忡地替他們擔心:“將來可怎麼辦呢?”在一個紛繁雜亂的時代,我們需要出走,需要壯遊,卻也不得不回來,與現實對接。出走固然痛快,出走歸來後,卻要面對房價暴漲至少30%的夢魘,在經歷過“詩與遠方”之後,我們生活的落腳點,其實還是眼前的茍且。(韓松落 專欄作家)
[責任編輯:張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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