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納裏多從來不主張去厘清它的問題,他最終總會用一種“巧妙”的方式去釋放影片內部的張力,就像《鳥人》的結尾。這是他的影片總是讓我有種觀影情緒的大滿足,但回頭想來卻又不知所云的感受。
曆險可以視為殖民敘事的反響
亞利桑德羅 岡薩雷斯 伊納裏多熱衷複雜而神秘的主題是眾所週知的。他的作品並不多,自2000年的《愛情是狗娘》開始,他親自執導的長片寥寥無幾,但每一部都給人印象深刻,他有點像是一位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導演,不僅主題涵蓋了對世界、人性、歷史的各方面,並且從劇情結構到攝製技術都表現出極強的野心。
《荒野獵人》也是這樣的延續。這部電影本名《亡魂》(The Revenant),是一個人從墳墓中爬出來復仇的故事。這個寓意可以有諸多讀解。迪卡普裏奧曾對美聯社説:這是人與自然世界之間的非常原始的故事,接近於《聖經》。
故事發生在19世紀初,美國建國初期,白人與印第安人、印第安人與印第安人之間的衝突與屠殺時有發生,這是《荒野獵人》的背景。迪卡普裏奧扮演一位皮革獵人休 格拉斯,他娶了印第安妻子,有一個混血兒子,他是一個典型的“好白人”;湯姆 哈迪扮演另一位皮革獵人菲斯傑拉德,曾差點被印第安人割過頭皮,仇視這些野蠻人,成為一個典型的“壞白人”。他們之間的敵對構成影片的張力。
但受到灰熊攻擊身負重傷的格拉斯的長途跋涉才是影片的主線。他獨自療傷、生存、行進,旅程中的許多細節,令人想起英國現實主義的開端之作《魯濱孫漂流記》。格拉斯的曆險依然可以視為殖民敘事的某種反響。而印第安人追殺白人的場景,又與美國原生的西部片神話疊印在一起。
無論如何,《荒野獵人》經由伊納裏多和他的攝影師艾曼紐爾 盧貝茲基、以及演員迪卡普裏奧的努力,變成一部充滿奇觀和緊張感的暴力電影。影片中驚人的風景、氣候、以及人在自然界中拼命生存的描繪,都令人信服。迪卡普裏奧與灰熊搏鬥的場景、生食牦牛軀體的場景、以及在風雪來臨前鑽入馬匹肚子的場景,都讓人驚嘆。整部影片讓人感同身受的,無疑是迪卡普裏奧身體上的受難。
伊納裏多從不主張厘清自己的問題
廣袤而危險的叢林、荒野、雪原的展現,讓人回歸到美國這個國家誕生的原始年代,這片土地還是歐洲人眼中的新大陸。另一方面空曠複雜的地理環境,又企圖將觀眾帶入一片純粹“屬靈空間”,在這裡邪惡與正義相遇,但沒有人知道上帝站在哪一邊。“壞白人”菲斯傑拉德説:“不要懷疑我們走的路是否正確,上帝會指引我們的方向”;而“好白人”最終將復仇的權力也交還給了上帝。影片中出現了許多幻覺、夢境、神秘的呢喃,都似乎為影片增加了一個深刻的精神視野。
一個關鍵性的畫面是,伊納裏多展現了一座被燒燬的教堂,畫有基督受難的墻壁還依稀可見。於是有人説這部電影仿佛赫爾佐格與塔可夫斯基的雜交——當然這只是一種比喻。
伊納裏多的電影大多非常有趣,但焦點是不明確的。他喜歡提出一堆宏大或深刻的問題(關於世界、人性、歷史的方方面面),這些問題看起來都龐雜無比,然後用敘事或拍攝上的新方法將這些問題加以攪拌,使它們變得更加混亂。
伊納裏多從來不主張去厘清它的問題,他最終總會用一種“巧妙”的方式去釋放影片內部的張力,就像《鳥人》的結尾。這是他的影片總是讓我有種觀影情緒的大滿足,但回頭想來卻又不知所云的感受。
像《荒野獵人》這樣有大量表現孤獨與艱險境況的影片,迪卡普裏奧這樣的明星演員存在是非常恰當的,他使觀眾更容易投入到角色殘忍未知的旅行中,在156分鐘的電影裏,他爬了大概一小時,也有大量痛苦和呼吸困難的表情,並沒有大量的臺詞,甚至這個角色在影片前後沒有太大的轉變,這些都是他的劣勢——很容易,他只是演得很賣力,而且還用了替身!
我個人一向很喜歡迪卡普裏奧的表演,自從他跟隨斯科塞斯的電影演出開始,就逐漸形成了自己表演的氣場,有一種蓬勃又不乏陰鬱的風格。《荒野獵人》他獨力支撐著大半部戲,而且令人信服。無論是他半裸著、忍著寒冷,在湖水裏抓住魚生吃的場景;還是脫光衣服,鑽進馬肚子的時刻;或者趴在地上在動物骸骨中挖取殘渣的動作,這些都不僅讓人覺得這個男人有強大的求生慾望——而且他就來自自然界,是自然界的一部分。(衛西諦 影評人)
[責任編輯:張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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