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每天在學畫畫”。當代最知名的畫家,91歲的黃永玉這樣説。
昨日黃永玉新書《沈從文與我》的發佈會在京舉行,黃永玉到場和讀者交流。
沈從文是黃永玉的表叔,也是黃永玉寫得最多的人物,他們在北京三十多年間交往密切,來自鳳凰的兩代人在艱難的日子裏相濡以沫。黃永玉談論沈從文的時候,眼裏依然閃現著崇拜的光芒。
沈從文之子沈龍朱和沈虎雛昨天也出現在發佈會現場,80歲的沈龍朱説表哥黃永玉是他木刻的啟蒙老師,有機會會寫一篇《表哥和我》。
説表叔 沈從文像神人 文章未給他看是遺憾
《法制晚報》(以下簡稱“法晚”):你心中的沈從文是什麼樣子的?
黃永玉:這個人離開我們塵世還不太久,但是在今天看不會再有了。在他文章裏面可以看得出來,他的文章不是講故事一樣出來的,是一個字一個字地摳出來的、刻出來的。他像一個神人一樣,一個小學水準的人,寫文章也好,研究文物也好,記憶力、歸納的力量,這麼的神,多麼的了不起,很難以想像。
法晚:鳳凰和湘西,你們共同的故鄉給你們帶來的是什麼?
黃永玉:文革的時候,有一次我們在巷口遇到了,那時候大家是不敢講話的,他經過我的時候講了三個字“要從容”,這麼一個溫和的人,説出這三個字包含多麼大的勇敢,還有包含對付將要來臨的政事,那種從容的方式對待它。
法晚:你最近出了長篇小説《無愁河上的浪蕩漢子》的第一部,第一節就寫了鳳凰城,沈從文寫的湘西和你寫的湘西,有什麼不同?
黃永玉:時代不同,我可能長大的過程比他更調皮。看他寫他的童年,那樣老實人也有調皮的時候。我那個調皮的規模跟他就不一樣了。我們小學裏面有兩棵楠木樹,也是一兩百年了,他被老師罰跪在那裏,我沒有在那裏罰過跪。
我寫湘西的文章可惜表叔沒有看到,要是我寫的文章讓表叔看了,他可能要把文章改得比我文章本身起碼多兩三倍。
法晚:沈從文對你的藝術創作産生過什麼影響?
黃永玉:我剛到北京工作,小孩子才幾個月,在第二天就讓我做竹刻,他讓我要不停地工作。這個影響我一輩子,一直到現在。我現在連做夢都在寫小説,想到一句話爬起來就寫下去,就是這樣的。
我如果有一樣馬虎了,他會從東堂衚同跑到大洋衚同去訓我。有一次我幫民間文學做插圖,馬虎了,他就為了這個走來訓了我一頓,你三十多了還這樣馬虎,怎麼能夠這麼馬虎呢?我是很認真地聽他的話的。
談自己 91歲“學畫畫” 長篇小説要寫到100歲
法晚:最近繪畫方面是否有新的創作?
黃永玉:也有人問我在幹什麼,我説在學畫畫,這是真真的學習。
我最近給自己找一些題目,我拿了一卷印刷品《清明上河圖》,在局部一點一點地臨,張擇端這麼小的一個人,這麼大的規模、計劃,從漁村到小人物,小人物往前走的腳後跟、腳底板怎麼翻怎麼走,每一點都不是凡人能夠做得到的,尤其是這麼大的一個墻面。
有一個好朋友就説,你還學什麼,你什麼都會畫。我説在張擇端的面前什麼都不會畫,這麼了不起的一個人。橋的結構一筆一筆都沒有亂的,畫的前頭有一群馬走過來,然後有幾匹馬斑駁了,看不見了,然後在後面一頭毛驢蹦出來了,這些互相輝映、影響的關係真的了不得。我現在一步一步地領會,然後在上面寫我體會的筆記。我最近可能用十天的時間,也可能更多的時間來學習這個東西。
法晚:現在學畫畫,還要寫小説,每天時間是怎麼安排的?
黃永玉:上午寫我的長篇,有的時候一天兩天寫一兩句,有的時候寫三五頁,下午畫一點畫。有的時候,如果有大一點的規模的畫,就早晚都畫畫了。
我為了《無愁河上的浪蕩漢子》這個長篇,已經老老實實地坐在桌邊上寫了六年了。了解我的人知道我不是能規規矩矩坐在那兒的人。現在寫八年抗戰才寫到1942年,還早呢,這樣看起來恐怕能活到一百歲以後才有機會寫完了。
法晚:聽説你還喜歡看《非誠勿擾》?
黃永玉:因為我的年輕時代太遠了,所以要通過看看《非誠勿擾》知道現在的少男少女幹一些什麼事。
其他的時間看書,我十六七歲的時候,有一個長輩就跟我説他的看法,説你這個小孩,到處流浪,但背著書流浪的這很少。我有一個大書包,自己做的背囊,裏面有刻木刻的木刻板、刀子、書本,好多的書捨不得丟。所以圖書對我的幫忙是真大,讓我成長,所以一輩子幾乎沒有不看書的一天。
文/ 記者 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