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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馮唐 看不清70後作家的真相

時間:2015-06-15 10:24   來源:新京報

圖片來自MINI中國官方微信“絕對MI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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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朔—王小波—馮唐,還是可以找到一脈相承的東西。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我們可以説先鋒、叛逆、前衛,到了馮唐這裡,這樣的概念顯然太“高大上”,也太古舊,有裝腔作勢之嫌。但用“冒犯”卻是可以的。《女神一號》無疑也是一部冒犯之作,有用與無用,男性與女性,僅僅圍繞身體,他們就開始了全部的遊戲,直至虛脫。

  王朔—王小波—馮唐,還是可以找到一脈相承的東西。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我們可以説先鋒、叛逆、前衛,到了馮唐這裡,這樣的概念顯然太“高大上”,也太古舊,有裝腔作勢之嫌。但用“冒犯”卻是可以的。《女神一號》無疑也是一部冒犯之作,有用與無用,男性與女性,僅僅圍繞身體,他們就開始了全部的遊戲,直至虛脫。

  這是馮唐的第六部長篇小説,試圖探究人對外面的世界及自己內心世界無休止的質疑。理科男田小明,愛閱讀,愛寫詩。赴美求學時娶了生動嫵媚的學妹白白露,而後意氣風發回國創業,卻在見到諮詢公司項目經理萬美玉的瞬間,縱身跳進自己的慾望。經歷了事業成功後的無聊、愛情破滅後的疲倦、情慾宣泄後的清明,田小明愈發想要知道男女兩種生物是如何相見、相吸、相互糾纏到恩恩怨怨生生死死,情慾究竟被怎樣的人性編碼所左右。

  不看馮唐,看不清70後作家的真相

  其實大陸文學界一直想談談馮唐,只是無從説起,全部讓給媒體去炒作。怎麼接過媒體的話題,媒體的腔調,對傳統評論界來説,這都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然而,現在,談論馮唐已經變得如此緊迫,評論界如果再視而不見的話,那就要錯過一場精彩的文學大戲。馮唐之所以在評論界沒有多少回應,主要原因還是在於馮唐的文學來路不明,對於主流(傳統?)文學界來説,不知道如何安置這個外星人,也難搞清楚他是否有意要在這塊地盤上佔據一席之地。當今文學界分化如此嚴重,郭敬明、韓寒這十年弄的動靜夠大的,他們的首要身份是作家,但文學界始終三緘其口,似乎他們與文學無關。可見今天的文學確實分為三六九類,傳統文學界守住那塊領地,自圓其説,其他則各顯神通,各行其道。

  但是今天中國文學確實又在分化、調整、整合之中,對於70後那代作家,很快就要與80後、90後結盟,並成為後者的排頭兵。垂垂老矣的50後將如何善終?自憐自愛的60後還能泰然處之嗎?現在的評論界一直慨嘆70後何以沒有大作品問世,何以沒有領軍人物?想想蘇童、余華、格非、孫甘露、畢飛宇那撥人,二十幾歲就寫出一生中最好的作品,並且在文學史上毫不動搖地挺立了二三十年。70後呢?真是讓人扼腕而嘆啊!然而,且慢,風物長宜放眼量,我們真的看到了幾個70後?我們真的有多麼了解70後?如果不好好看看馮唐,怎麼能説看清70後的真相呢?

  其實用70後來捕捉馮唐肯定會讓馮唐啞然失笑,怎一個70後可以裝下的?要把馮唐歸到王朔、王小波的序列裏嗎?這個歷史早已終結了,往後續寫找不到對應點,也找不到可歸納的意義。談談文學、談談70後、談談馮唐真的就那麼難嗎?

  王朔—王小波—馮唐,這裡還是可以找到一脈相承的東西。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我們可以説先鋒、叛逆、前衛,到了馮唐這裡,這樣的概念顯然太“高大上”,也太古舊,有裝腔作勢之嫌。但用“冒犯”卻是可以的,從今天來看,他們的寫作都有“冒犯”的特點。

  自從尼采説“上帝死了”之後,文學就在大行“冒犯”之風,尼采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説》、波德萊爾《惡之花》、王爾德《莎樂美》、艾略特《荒原》、喬依斯《尤利西斯》、納博科夫《洛麗塔》、品欽《萬有引力之虹》等等,都在冒犯,雖然作品本身不能説全在冒犯,但它們問世時給人的第一感受就有冒犯之意。這些作品中有不少一經面世就被禁,或被告上法庭。如果不是因為“冒犯”,何至於遭此待見?當然,冒犯的程度有輕有重,如果只是道德,這就算輕的。王朔、王小波、馮唐的冒犯並非只是在道德邊界,要不是這些道德虛偽,要不是邊界虛假,這樣的冒犯其實無傷大雅,甚至人們心中竊喜,甚至替公眾(人民?)冒犯了一把。這就是當年王朔、王小波深受群眾喜聞樂見的緣由。

  投射自我生命體驗,寫出男女潛意識

  性的壓抑禁忌是文明社會的大事,若無壓抑禁忌人類肯定亂套,但壓抑禁忌會形成自身的慣性,會以病態方式向死挺進。於是才會有一些人去冒犯壓抑禁忌的禁區。王朔是玩點小政治,屬口腔期小試快感,那已經是作死的快感;王小波把政治變成性,這是使性在文學中合法化的方式;到馮唐這裡,就要也只剩下玩性了。因為性是文明最後一塊硬骨頭,它被法和道德護衛,但法和道德依舊是政治的兩個小雜役,冒犯性就是在政治、法、道德的三維空間裏玩雜耍。不管馮唐多麼文學、多麼撩人,骨子裏都跑不了這樣三道舞臺布景,當然還是真真切切有文學,這也就不難理解他的一部作品在香港就有10萬冊的銷售紀錄。

  《女神一號》無疑也是一部冒犯之作,如果正經來寫,對於馮唐當然不是難事,他當然知道如何處理這類詞語和這些行為。小説的故事其實很簡單,就是在QH大學學生物工程的田小明,後來到美國繼續讀博,在美國灣區搞生物工程,再後來回國和同學王大力創業,賺得滿盆金銀。這些經歷都只是小説依託的線索,小説的兩個關節點是兩個女人白白露和萬美玉,前者經歷過一段時期的曖昧成為明媒正娶的老婆,後者則是工作中的合作夥伴後來成為情人。但這些情節、人物、關節點依然不重要,小説通篇都有野性十足、生氣勃勃的敘述,那些興致盎然的生活細節,喋喋不休又機智幽默的言説,所有的場景、行為與所謂的當今時髦的科技文明,對人性的洞悉、刻薄,對時事的挖苦諷刺都混淆在一起,這樣的敘述不得不讓你驚嘆于它的混雜、飽滿卻條理分明。關於想入非非與關於時事政治、人情世故的胡説八道結合得妙趣橫生;關於成長、友愛、背叛的記憶與膽大妄為行動的此情此景雜糅交錯,你不得不佩服馮唐這幾下子的才情,中國小説能這麼自行其是揮灑自如地敘述的高手實在少見。

  很顯然,馮唐小説的成功在於他寫活了他筆下的人物,其秘訣大約在於他把自我的生命體驗全部融入其中。他讓人物自己活起來,讓人物隨心所欲地活,他不想把握住人物,讓人物失控,讓他們按自己的性格去活。他筆下的人物永遠生動有趣,豐富飽滿,他們不是好人,也不是壞人,你説他高大上,他又經常猥瑣下流,你説他低級趣味,他又不無道義情懷。

  這部小説中的人物,田小明多多少少投射了一點馮唐個人的自我意識、趣味品性,如果沒有對人物的那種自我認同和心理投射,沒有此情此境的物我相忘,不可能把人物寫得如此富有質感。白白露、萬美玉這兩個女人,既真實,又超出一點真實,完全是當今男性臆想的産物,馮唐寫女性,毫不掩飾地寫出當今男性的潛意識,又何嘗不是女性潛意識呢?馮唐只等女權主義者來抽耳光,如果沒有抽著,那他就白賺了。

  寫情寫性:身體虛脫後靈魂去哪?

  馮唐投身於寫情寫性的運動,想來也未必只是他一時心血來潮的衝動,多少還是可以看出他受到巴塔耶的思想影響,要對這個時代發言,要借助情色或色情,來擊中這個時代的某個方面—慾望化的、無止境的消費消耗、有目的、無目的的作死……如此耗費身體直至虛脫,超越有用性消耗,這是當代生活的雙頭怪獸。一方面如此功利,連身體都是利益交換的工具;另一方面卻又是毫無實用的放縱。有用與無用,男性與女性,僅僅圍繞身體,他們就開始了全部的遊戲,直至虛脫。小説的主人公最終hold不住身體,完全耗費的身體沒有去處,田小明做過多個嘗試,從城市高樓飛身落地,或者在公寓裏腐爛,或者有點科技含量的消失—去到@裏,那是何處?

  那個耗費的身體沒有hold住靈魂,靈魂與身體的二元關係一直是這部小説的隱含的一種關係,但馮唐顯然沒有去直面,因為直面又太老舊了,且又沒有巴塔耶的神學作為最後的依託。猶疑不決卻沒有更好的辦法,就一直耗費下去,跳樓和在公寓裏腐爛都是無聊之舉,這幾筆略顯馮唐筆力懈怠。最後的那個@倒是個新的主意,但又顯得潦草,前面有一章對@做了鋪墊,還是不明確。小説該明確的地方還是要明確,該肯定處還是要敢於肯定。這樣的@同樣hold不住那個已經虛脫的身體。是田小明的身體虛脫了,還是馮唐也寫虛脫了?這終歸還是個問題,總不能在那麼狷狂聰慧的冒犯之後,那麼才情橫溢的胡説八道之後,身體就真的完全被掏空了?還是需要一點東西留下來,不只是那點液體。陳曉明

編輯:楊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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