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潘金蓮》裏的“人口學”

　　一個國家的人口結構老化後，年輕人相對老人的數量將迅速減少，整個社會的創業與創新能力也會隨之衰退。

　　最近院線上演的一部電影，《我不是潘金蓮》的尖銳命題一齣，就站在了風口浪尖。觀察這部電影會發現：《我不是潘金蓮》，折射記錄了中國實行了整整35年的獨生子女政策。35年的獨生子女政策，讓中國已經成為世界上生育率最低的國家之一，在育齡夫婦大多是雙獨的上海，生育率已降到世界最低值0.7。

　　中國未來面臨的是人口萎縮而不是人口爆炸。這是2007年，我在美國研究時發現的事實，當時幾乎被嚇了一跳。由於人口出生不足，2009年，全國小學的數量比上年減少了2萬多所，小學生則比上年減少了260萬。

　　據國家統計局人口普查和抽樣調查數據，從2010到2015年，中國生育率分別為1.18、1.04、1.26、1.24、1.28、1.05，平均為1.18。即便這6年的數據對生育率低估了15%，實際生育率平均也不到1.4。在2.2的更替水準下，這意味著每隔一代人，年出生人口將減少36.4%。這種觸目驚心的變化早已反映在年輕人口數量的銳減中。據2010年人口普查數據，80後、90後、00後的人口分別是2.19億、1.88億、1.47億；從80後到00後才20年，即不到一代人時間裏，出生人口就萎縮了33%。

　　在一個正常社會中，不同家庭的生育意願千差萬別。假定意願孩子數呈如下的分佈：6、3、2、2、1、1、0，且所有家庭都能如願，那一共7個家庭將生育15個孩子，生育率為2.14，勉強接近更替水準。而在這15個孩子中，來自三孩或六孩家庭的有9個，佔總數的2/3；來自兩孩家庭的孩子只有4個；而獨生子女只有2個，不到總數的1/7。這也意味著，當來自三孩和三孩以上家庭的孩子非常普遍時，生育率才剛處於更替水準。

　　這也説明，全面二孩政策遠遠不夠。在該政策下，上述家庭的生育數量將分別變成2、2、2、2、1、1、0，即7個家庭總共生育10個孩子，生育率僅為1.43。即當人們感覺二孩家庭孩子非常普遍時，生育率已經遠低於更替水準了。相對於2.2的更替水準，1.43的生育率也意味著每代人減少35%，每兩代人減少58%。如果生育率一直處於這個水準且每人平均壽命穩定，那總人口將以每50年減少一半的速度衰減。除非能將生育率提升到更替水準，人口衰減將一直持續下去。

　　一個國家的人口結構老化後，年輕人相對老人的數量將迅速減少，整個社會的創業與創新能力也會隨之衰退——中國的人口問題如此緊迫，讓我在當年決定出來行動。

　　2012年，我聯合了許小年、陳志武等三十多位主流經濟學家和人口學家，共同簽署了一份建議書，呼籲儘快進行生育政策改革。而此前，經濟學家的聲音幾乎是沒有的。我們稍稍感到欣慰的是，通過各方不斷努力，中國已經廢除了這一長達35年的獨生子女政策。事實上，宣告結束是一件歷史性的大事。作為人類歷史最大規模的一次人口試驗，獨生子女政策對中國乃至世界都有極其深遠的影響。

　　但是，人口學家現在想得更遠。我們希望國家能認識到“孩子是最珍貴的資源”，也希望這項改革只是中國人口政策的一個新起點。事實上，2015年是單獨二孩政策實施的第二年，出生人口不升反降，説明單獨二孩政策確實已經遇冷，應該高度警惕。全面二孩政策如果實施不到位，或沒有適當的配套措施，也有可能遇冷。

　　有人口學者此前估算，單獨二孩政策實施後，2015年出生人口有可能達到1700萬，但根據國家統計局數據，2015年出生人口只有1655萬，比2014年出生人口減少了32萬人。這説明此前對出生人口可能增加過多的擔心完全沒有必要。這也説明對全面二孩政策的影響可能也存在高估，到2017年，年出生人口可能不會超過2000萬人。

　　而為了更有利的二孩政策實施推進，攜程目前已在積極響應中國人口政策的變化，並相應修改了一些公司政策，以鼓勵生育。在交通費報銷補貼、生育假期、生育福利等方面，均在企業層面為員工提供了更好的福利。我們也希望更多有條件的企業，逐步加入到這樣的行動中來。

　　一直以來，我是抱著做學術的心態去做這件事的——它有一定風險，但對社會影響巨大，關係到中華民族的百年興衰，值得去做。我不是為了賺錢，而是責任。□梁建章（攜程網創始人，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