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作詩：利率市場化也是一個政治問題

　　【經濟解釋】縱有千萬家銀行，如果實行存款利率管制，實際上只有一家銀行，金融市場就還是壟斷格局。

　　經國務院批准，人民銀行決定，自2013年7月20日起放開金融機構貸款利率管制，“取消金融機構貸款利率0.7倍的下限”是其關鍵內容。對於這個決定，媒體、官員、專家學者做了大量解讀，我也要對這個決定做一個自己的解讀。

　　首先，媒體、官員、專家學者放大了這一決定：不是放開金融機構貸款利率管制，更不是全面放開金融機構貸款利率管制，只是放鬆貸款利率管制，重要的貸款利率上限還沒放開。

　　其次，目前銀行對於貸款利率都是上浮執行，新政是放開貸款利率下限，因此決定的實質意義並不大。不過決定的象徵意義確實不小。往小裏説，是告訴金融機構取消貸款利率上限和取消存款利率限制的利率完全市場化時代即將到來，改革不是空説説了事，你們最好做好前期準備。往大里説，是告訴全社會新政的放鬆管制的市場化改革開始啟動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説，都是一個好的信號。真心希望，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這個決定也使我關注起利率管制背後的經濟學話題來。

　　一個重要而有趣的話題是：政府設置了貸款利率上限，銀行就會以低利率把資金貸給工商企業，而工商企業就可以得到低成本資金了？不會。真實價格是由供求決定的，人為能夠改變的是名義利率，改變不了的是實際利率。如果貸款利率上限低於市場均衡價，那麼你就得給銀行高管回扣好處才能貸到款。你放心，不可能資金的市場價格是1分，而因為政府設定了貸款利率上限，銀行就會9厘9貸給你。中小企業難以從銀行貸款，但是從民間貸並不難。君不見，手機經常收到民間機構貸款的資訊；當天放款，甚至不要抵押。這是貸款難嗎？所以中小企業貸款難其實是個偽問題。難是因為出價不夠高，是貸低成本的銀行資金難。那麼民間融資的錢是從哪來的呢？其實很大一部分還是銀行資金。資金流到了能從銀行低成本融到資金的人，然後這些人再拿這些錢做民間融資。這正是發生在今天中國大地上的事情。

　　這帶來另一個重要話題：為什麼政府不放開對於貸款利率的上限呢？是擔心對於工商企業造成衝擊？不是。放棄對於貸款利率的上限，只會減少尋租和不必要的中間迂迴環節，這只會降低工商企業的融資成本。是擔心對於銀行體系造成衝擊？不是。放棄對於貸款利率的上限，尋租收入就可能轉化為銀行利潤，這只可能增加銀行的利潤而不可能減少銀行的利潤。事實是，放棄對於貸款利率的上限，只會減少金融系統管理者的尋租收入。所以，千萬不要迷信政府的價格管制，其十之八九不是從社會利益出發，而是管理者自己在設租撈好處。

　　上述分析有一個前提，銀行須以利潤最大化為目標。否則，即使放開貸款利率上限，而均衡利率高於利率上限，銀行也未必有激勵提高貸款利率並改變相應行為，資源錯配和低效率配置仍然難以糾正。中國的銀行未必在追求利潤最大化，這意味著僅僅放開利率還不夠。

　　還有一點不能忘記。存款利率市場化同樣重要，甚至更重要。縱有千家萬家銀行，如果實行存款利率管制，實際上只有一家銀行，金融市場就還是壟斷的格局和壟斷的屬性。

　　讚賞李克強總理的市場化改革。不過，市場以私産為前提，價格以私産為基礎；沒有私有産權，不會有真正的市價，不會有真正的市場化。而且金融是高級産業，除了需要産權的支撐外，還需要法治的支撐。法治不健全，合約不能得到有效執行，金融自由化便未必帶來理想的效果。在這個意義上，利率市場化，從來都不是一個經濟問題，而是一個利益分配的政治問題。

[責任編輯： 王君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