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自己小説《陸犯焉識》改編的電影《歸來》所引發的關注還未散盡,又推出長篇新作《老師好美》,嚴歌苓因豐富多變的創作,連同創作的高産,都成為熱議話題。
人物
嚴歌苓,海外華人作家中最具影響力的作家之一,1958年11月16日生於上海。以中、英雙語創作小説,身兼好萊塢編劇協會會員、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和奧斯卡最佳編劇獎評委,幾乎每一部作品都榮獲了國內外各種重要文學獎項。代表作品有《小姨多鶴》《第九個寡婦》《赴宴者》等,其中《金陵十三釵》《陸犯焉識》分別於2011年和2014年被導演張藝謀拍成電影。
由頭
7月的香港書展,從早上10點到晚上10點,會展中心總是人頭攢動卻又秩序井然。香港總人口不過700多萬,就有100多萬人次參觀書展。有人笑談,在香港這個不讀書的地方,人們都湊著書展去讀書了。
作為書展的重頭戲,“名作家講座系列”今年請了20位重量級作家開講,其中包括嚴歌苓。
因為電影《歸來》的熱映,嚴歌苓的原著小説《陸犯焉識》成為熱門文學讀物,她在書展上“從讀書人到寫書人”的講座也受到極大追捧。敏感、勤奮以及傳奇的人生經歷都讓人們對嚴歌苓充滿了好奇與想像,而她的閱歷、知識、經驗、修養與人生態度,則感染了到場的上千名聽眾。
很少有作家像嚴歌苓那樣,因豐富而多變的創作,連同創作的極其高産,都成了被熱議的話題。根據《陸犯焉識》改編的電影《歸來》引發的關注還未散盡,她又推出長篇新作《老師好美》。事實上,僅在半年之前,她剛出版了長篇《媽閣是座城》。嚴歌苓的創作速度之快令人驚嘆,迄今24部長篇小説的産量,也使她成了當今華語文學圈裏最高産的作家之一。
嚴歌苓坦言,她很難想像像文學界盛傳的那樣,專門有自己的工作室,雇“槍手”組成團隊進行創作。就像嚴歌苓的人生傳奇,註定會隨著她不斷引起關注被一次次演繹。
對話
《陸犯焉識》
心靈史與家族史
記者(以下簡稱記):從《天浴》《少女小漁》到《金陵十三釵》《歸來》(《陸犯焉識》),你的作品被一次次搬上大銀幕。為什麼李安、張藝謀、陳凱歌、姜文等大牌導演都對你的作品情有獨鍾?
嚴歌苓(以下簡稱嚴):我覺得自己的作品並不都適合拍電影,比方説《扶桑》那麼抽象寫意,《陸犯焉識》在我看來也是不可能拍成電影的。但每個導演看我的作品,讀到的東西都不一樣,他們會覺得非常有畫面感,有質感,好像它已經在那兒了。自打李安買下《少女小漁》的版權後,其他導演都趕著來買,好像覺得不買就沒有了似的。最近還收到影視公司的信,問我還有沒有剩下的、沒有賣出去的版權,不管是什麼。
我寫《陸犯焉識》的時候就打算寫一部完全不能拍成電影的小説。為了這部小説,我準備了20年。去祖父留學時待過的花花世界華盛頓,去圖書館查閱當年上海文學界的派系之爭,去大西北荒漠採訪勞改幹部、監獄醫生,我跟很多人聊過那個時期的事情。
我的祖父,應該説是一個少年天才,16歲進大學,21歲去美國留學,讀完博士回到中國,很年輕的時候就取得了很大的學術成就。他的論文在美國國會圖書館收藏,現在美國的網上還有賣這本論文。
祖母説,他這個人跟上海的文藝界和學界弄不好,因為他討厭拉幫結派,到最後就變成了哪一派都不要的一個人,最後連續簽教授合同都很困難。在他的繼母和他孩子的生活壓力下,終於他決定請人吃飯,把自己獨立自由的精神放下來,結果沒有一個人來。聽我奶奶説,那天他就吐血了。在抗戰發生的那一年,他自殺了,對我們家來説,國難和家難同時發生。
《陸犯焉識》的前面全是按照我爺爺的經歷來寫的,後半部他在監獄裏的經歷,是按我家另外一個老親戚——一個在青海被流放了27年的老犯人的經歷來寫的。他誤入糖廠,滾了一身糖,靠吃身上的糖渣度過饑餓,靠嘔吐的羊雜碎和高粱酒醉翻了虎視眈眈的野狼一家。如果不去做徹頭徹尾的採訪,我很難得到這樣的細節。
我把兩個老人結合在一起,我覺得這是一個人的心靈史、情感史、思想史、家族史。他的故事和經歷折射了民族和國家的命運,折射了一個追求精神自由獨立的知識分子在中國的境遇——他們苦苦追求的獨立、清高、自由,直到今天仍然顯得難能可貴。
可就是拿到這麼多真實的細節,我仍然有糧草不足、匆匆上路的感覺。經常寫得極其痛苦,好多個夜晚,都恨不得拿頭撞墻。我拿著酒杯跟老公哭訴,《陸犯焉識》的故事滑出了我的控制,我快要失去寫下去的信心。當我把這部書稿拿給張藝謀的文學策劃看的時候,他説你太牛了!結果,老謀子又很快買下了它的影視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