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正在為暴戾之氣彌散而困惑,焦慮,不安。
惡性事件頻發——因為不滿自己的遭遇,就在機場製造爆炸案,就在公交車裏點燃汽油;因為在街頭與人發生爭執,就將熟睡中的嬰兒活活摔死;因為懷疑自己的200元被盜,就惡意報復,去敬老院縱火……
權力失控——停車後拒絕交費的官員,對收費員拳腳相加;私家車未及時避讓警車,遭到打砸;城管暴力執法,打傷甚至打死商販……
還有那些隨時被點燃的“情緒火藥”——不滿航班取消,圍攻地勤人員;搶行不成,一怒之下竟把車堵在小區通道上;一時疏忽少交了一元過路費,便被收費員惡毒詛咒:“怎麼不出車禍撞死”;排隊時發生爭吵,進而大打出手,隨後又開車碾壓對方……
壞消息看多了,不免惴惴不安,耳聞目睹的暴戾焦躁一多,難免會受影響,脾氣也隨之變得壞起來:對結賬遲緩的服務員冷言冷語,在亂並線的車子後面狂按喇叭,對晚點的航空公司客服人員不依不饒……
原本擔心自己被“惡”所傷,卻慢慢地在不滿、仇恨、怨懟中,成為暴戾者,反過來傷及他人。我們習慣於把這個“糟糕”的社會,歸因于他人的過錯——社會的不公正,導致“以惡治惡”;人人厭惡特權跋扈,可一有機會,人人又渴望享受特權;在一個缺少規則的體系裏,你充當老實人,便意味著永遠吃虧。
我們很少去自省,反思人性中的那些缺陷,總是藉口社會或他人激發了那些“惡”,而不去要求自己堅守,不被惡習所浸染。我們總説這是“社會問題”,可是,作為社會的一分子,社會之所以如此,我們難道沒有責任?
在今年的大學畢業季,一位學者在大學畢業典禮上致辭——
“面對滾滾而來的濁流,如果你不能總是抗爭,你是否可以選擇偶爾抗爭;如果你不敢積極地抗爭,你還可以選擇消極地抗爭;如果你不能勇敢地表達,你可以選擇含蓄地表達;如果你也不敢含蓄地表達,你可以選擇沉默。如果你沒有選擇沉默而是選擇了配合,但你還可以把調門放低一些。在你主動的或被迫地幹著壞事時,能不能內心裏還殘留一點不安和負罪感。這一點兒不安或負罪感,仍是人性未泯的標記。”
“你內心的一片凈土只屬於你,只要你守護著它,任何外部力量都無法進入。曾有一位西方人面對放棄的忠告時説,我不是要改變世界,我只是不想讓世界改變自己。也就是説,你不能決定明天的太陽幾點升起,但你能決定幾點鐘起床。”
可能,作為一個弱小的個體,我們無法改變頑固的社會習慣,無法改變他人的暴戾,卻可以選擇不被暴戾俘虜;我們無法根除大大小小的惡,卻不一定要縱容、默許甚至參與惡。
我們可以保持懷疑,不盲聽盲從;我們可以選擇在焦躁中,多一些平和;在戾氣面前,多一些自省;在利誘之下,多一些自持。
看看微信上這個不斷被轉發的小故事——
一位朋友在正確的車道上行駛,一輛黑色轎車突然從停車位開出。朋友立即踩剎車,車子滑行了一小段路,閃開來車,兩車之間的距離就只差幾釐米!這輛車的司機兇狠地甩頭,並且朝著我們大喊大叫!朋友只是微笑,對那傢夥揮揮手。
我驚訝于朋友的作為,他解釋説:許多人就像“垃圾人”,他們到處跑來跑去,身上充滿了負面垃圾情緒——沮喪、憤怒、忌妒、仇恨、抱怨……他們需要找個地方傾吐,有時候,我們剛好碰上了,垃圾就往我們身上丟。遠離他們,千萬別將他們的負面垃圾情緒接收,再擴散給我們的家人、朋友、同事,或其他路人。
如果,我們躲不開負面“垃圾情緒”,逃脫不了暴戾之氣的侵擾,那麼,就盡力避免被它們所俘虜,避免讓它們再傷及他人。即便我們做不到兼濟天下,但仍可以獨善其身。社會的改良,需要公平正義,需要權力的規範,需要體制的變革,也需要社會中的我們心懷善良、誠實和正直。怎樣的我們,就造就怎樣的社會。(馮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