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樓西,民間話劇的幽暗火花

時間:2015-04-28 09:33   來源:新京報

  一個小劇場,用一部傑出的黑色戲劇,向周歲的自己致敬,也向觀眾顯示了他們的小野心。在藝術這一行,話劇是比較寂寞的行當,他們沒有電影的速度與激情,也缺少喧囂與狂躁,只能一個戲一個戲地演。

  上週六晚上,一群愛話劇的人聚在拈花寺旁邊的鼓樓西劇場,慶祝這塊小小的地方開張一週年。

  從《枕頭人》開始,我在這個衚同裏的小劇場看了一年戲。《枕頭人》連看三遍,第一遍自己去,看戲的段位太淺,有情節沒搞明白,就帶一位朋友再去。再看之後,心想此戲不讓朋友知道就是犯罪,又喚近十位同事同去。觀後和朋友步行于黑黢黢的衚同,引用劇中臺詞鬥嘴:“現在我收回你説實話的權力”,“我父親是一個狂暴的酒鬼,你看我是一個狂暴的酒鬼嗎?是的,我是。”看戲的體驗很好,更好的是開場之前的小坐,和看劇後的爭論。

  然後又看《早餐之前》《雷雨》《非常懸疑》《狂人日記》等,有的讓我回味幾天,也有的缺點明顯,看的時候恨不能腰斬兩幕,但極少有平庸之輩。我在那裏正式遁入“戲門”,養成了看話劇的習慣,有點漏風漏雨的鼓樓西,成了我新的尋歡之所。

  那晚還看了《麗南山的美人》,同樣由馬丁麥克唐納編劇(那些有才到可怕的愛爾蘭人),描述一對母女的互相依存,但又互相折磨,直至最後毀滅。《麗南山的美人》不像《枕頭人》般有精巧的形式感,它如沉重的撥火鉗,用力砸開人性之殼,被本能歌頌的母女關係,在戲裏成了冰冷的屍體,被醫生手起刀落,撿撥著其中的黑暗、扭曲、病態。這種對人性荒原的惡意裸露,給純真善良的人們帶來嚴重衝擊,是深受孝道浸潤的我們萬難寫出來的。

  如果僅停留在人性,又顯得過於殘忍,麥克唐納心中寫的還是它的愛爾蘭。

  四十未嫁恨母如仇的女兒,自私地掌控女兒不惜毀其人生的母親,留戀麗南山但決絕離開的戀人,村莊裏善良但愚鈍的少年,他們的罪惡或者不幸,都是衰敗凋敝的愛爾蘭島結出的果子。

  四位演員的表演也都是真好,尤其那位少年。看完之後,心裏嘆息一聲,看到這樣的戲總算有福。

  一個小劇場,用一部傑出的黑色戲劇,向周歲的自己致敬,也向觀眾顯示了他們的小野心。在藝術這一行,話劇是比較寂寞的行當,他們沒有電影的速度與激情,也缺少喧囂與狂躁,只能一個戲一個戲地演,面對著有些人的“過度重視”,和有些人的“過度忽視”。大劇院摧枯拉朽般的吸引力,國有院團的撥款與經費,分不清話劇還是相聲的票房忽悠,都讓民間小劇場有如蝸牛,身上背著重重的殼。別人豪餐後的一點嗟來之食,都可能成為戲劇人的救命糧。所以,除非出於熱愛,少有人願去做嚴肅的民間話劇。

  近些年來,想導戲的大導老驥伏櫪,有號召力的青導直撲票房,有生存壓力的走向主流,有歷史的拼死守舊,沒歷史的做奉命文章。在諸多因素下,出色的國産話劇年年交白卷,話劇行有如止水,在這樣的情境下,我對那些去海外辛苦選戲引進國內,讓中國觀眾有好戲看,不至於長期斷頓的話劇人,才不能不心生敬意。(潘採夫 專欄作家)

編輯:張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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