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5日,一起網路商譽侵權案在上海徐匯區人民法院首次開庭。上海女大學生木心(化名)在人人網上發了一個帖子,稱“金山一家奶油廠用地溝油和外國的工業油製成,克裏斯汀(注:原文如此)、莉蓮蛋撻等滬上知名蛋糕品牌都從這家廠進貨”。帖子被南京一網友在新浪微博上轉發,引起了又一波對食品安全的討論,也導致了克莉絲汀食品公司的股價大跌。克莉絲汀因此將木心告上法庭,要求賠禮道歉,並索賠100萬元。
在學習認識論的時候,老師總是反覆和我們強調,真理越辯越明。但是赤裸裸的真理總是難以擋住華麗麗的謠言,尤其是在這個造謠傳謠零成本的微博時代。140個字,編個段子很容易,好好講道理卻很難;而因為旁觀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要追討回被謠言破壞的名譽,更是難上加難。破壞名譽者只需要按一按鍵盤,而轉發者只需要點一點滑鼠。克莉絲汀食品公司經營多年的商譽,抵不過一個女大學生的閒話家常。
任何維護名譽的努力,似乎都能被“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們需反省自己為什麼沒有公信力”而頂回去。我們從小就接受了這樣的教育: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有則固然當改之,無難道就不能有一句反駁的話語,不能讓指責的人道個歉?就像在克莉絲汀一案中,女生也始終拒絕給該公司一句道歉一樣。因此,沒有什麼比破壞名譽更簡單的事情了。名譽就像一件精美的瓷器,破壞起來的成本太低,但修復起來太難;鑄造起來要千錘百煉,破壞起來只需簡單一擊。
比如最近的鄒恒甫舉報北大院長淫亂一事。“北大”、“情色”這兩個爆點在瞬間吸引大量的眼球,在網路和現實生活中都引起了廣泛的爭論。鄒教授在沒有提供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就將“淫棍”的稱號扣到了所有“北大院長”的頭上——且不説北大還有許多女院長、女系主任。
有觀點認為,鄒教授既不是公安局也不是紀檢委,沒有能力調查,自然也就沒有能力舉證,因此在這件事情中,舉證責任應該倒置,北京大學應當自證清白。且不説“生活作風問題”,其實是最難自證清白的,因為它涉及的資訊是極端私人化的。在此也不討論什麼情況下舉證責任應當倒置,但就算是在舉證責任倒置的醫患糾紛中,患者一方也應當出示最基本的證據,如病歷、收費單等。事實是,時至今日,鄒教授都沒有拿出任何一點哪怕沾到邊的證據,以佐證自己的微博實名舉報。
還有人説,北大作為公立大學,實際上代表的是公權力,舉報“公權力”,破壞“公權力”的名譽,應當有“豁免權”。但沒有任何證據,就能夠破壞公權力的名譽麼?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的王牌新聞主播丹 拉瑟在未經核實的情況下報道了布希逃避兵役的消息,這一事件間接導致了這位主播界的泰斗辭職。大學與總統相比,哪一個更代表公權力?何況,鄒恒甫的舉報,還涉及到了夢桃源女服務員的名譽,她們與公權力何干?
隨後發生的事情更像一幕反轉劇。鄒教授轉發了某同學的實名舉報帖,舉報北大新一任的學生會主席賄選這封信再次成為一枚重磅炸彈,投入了本已沸騰的輿論之水。但隨即被這名在新加坡交換的同學實名反駁。在澄清説明之後,仍有人在轉發,其中不乏具有大量粉絲的公共賬號。鄒恒甫未經核實就發佈該微博,雖然刪除了,但也未給這位同學一句道歉。
我們在享受網路帶來的言論自由的同時,也應當背負起凈化網路環境的義務。因為簡單的一句話,一個轉發,就可能對別人的名譽造成莫大的傷害,而這種傷害,又很難挽回。發帖的時候需要仔細想想,自己的消息是不是真的?轉發的時候也請仔細推敲,某些聳人聽聞的“爆料”是不是有明顯違背常識的地方?如果發錯了,也請儘快刪除,如果是主要傳播者,一句道歉又有何難?
毫無證據地破壞別人的名譽其實並不可怕,怕的是眾口鑠金,怕的是有人拿著正義的大棒,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不加求證,只知口誅筆伐。這不僅僅會敲碎別人的名譽,也在打破自己的名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