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個19歲的患B型肝炎女生,無論“依法”還是按人之常情,教育者都應盡力消弭人為阻隔、排斥,而不是以“公事公辦”的冷面孔去對待。
19歲的大一女生吳昕怡帶著憂傷告別了人間。她在遺書中寫道“我救不了我自己,放過我”,這離她滿懷激情跨進大學之門不久,而這一切跟“B型肝炎病毒攜帶者”的身份緊密關聯。
據新京報報道,吳昕怡是天津師大初等教育學院學生,去年12月6日,她被查出大三陽。抱恙在身的她本需要安慰,然而比病毒可怕的是冷漠。也許吳昕怡生性敏感,但偏偏有人要在她面前觸動她的敏感:當她想返校上課時,“學院領導跟她説,得開一個‘B型肝炎病毒攜帶者不影響正常上學’的證明”,吳昕怡找醫生開證明時,醫生認為“這不需要證明,2007年、2010年衛生部都發過文件,不得拒絕B型肝炎病毒攜帶者入職、入學”。吳昕怡對此會有何反應,報道未提及,隨後學校安排她住單間宿舍,這不是優待,是隔離,是試圖卸責。
對吳昕怡的死,涉事校方作了不少解釋,按其説法,是吳昕怡不夠堅強,學校曾採取了給其舍友講解B型肝炎常識等行動,而安排單間是應吳之需。可僅僅因學生是“B型肝炎病毒攜帶者”,就公然不依相關規定對待,反而要其去開荒唐的證明,還默認了隔離的合理性,這怎麼不是推卸責任?
學校似乎沒有公開歧視和拒絕,只是“公事公辦”;但“公事公辦”,憑一張冷冰冰的面孔也能對付。吳昕怡恰恰是個敏感,不願給別人添麻煩的人。如果學校把工作做細、做好,如果能讓她感受到老師和同學的熱情以待,我想她不至於這樣脆弱。
在中國,“B型肝炎病毒攜帶”真不算什麼,據估計,全國“B型肝炎病毒表面抗原攜帶者”將近一億人。像吳昕怡這樣公開者並不多,她的狀況是在自願獻血過程中發現的,更應受到愛護。無論“依法”還是按人之常情,都不可冷淡這樣的學生,畢竟是“師範大學”啊!
得看到,衛生部明文闡述“B型肝炎病毒攜帶者在生活、工作、學習和社會活動中不對周圍人群和環境構成威脅,可以正常學習、就業和生活”,看來,大學校園需要“科普”,不能再發生違反科學常識的鬧劇。同時,也需要指出教育與人性背離的堪憂景象:大學常有“理想”“勵志”之類的宣傳,然而在需要理性和友愛之際,卻出現不和諧的聲音和態度,多多少少令人難堪。
我想起了特蕾莎修女,她一生扶危濟困,常把無家可歸,身上爬滿蛆蟲的瀕死者帶回修道院,幾十年間,有四千多印度窮人帶著幸福的笑死在她天使般的懷抱裏。而每個教育者都當如是,當見賢思齊。
吳昕怡遭厄運時沒遇上天使,卻遺言“凡事往光明處看”,希望教育能在人文底色的修復中,承載起對“光明”的期待。(吳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