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

雙桅船4

時間:2013-10-15 09:19   來源:中國臺灣網

  林文義

  暴烈中自有溫柔。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締造民國的醫師先行者卻難以治愈自己的重病,孫先生的遺訓果有幾分深切的感慨……是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其實,在東徵、北伐的軍旅中,他早就明白,革命根本不曾真正獲得成果,只是引發更多的動蕩與爭逐;倣佛古代中國王朝的諸侯割據,而自己, 一個浙江鹽商之子,少年東渡日本習武,冬雪凜冽的士官學校,拂曉即起,刷洗馬匹,為了什麼?1949年之後的臺灣孩子,課本上人人必讀的:日本軍事教官拿起泥土,輕蔑、不屑地指說,這泥土中有4億個細菌,猶如中國有4億人。少年蔣介石挺身憤而反駁……又有一說,在他童稚髻齡,時而近水觀魚,誓言學習魚群逆水而上的堅毅。忠實信徒稱美致敬,反對者卻謔之:“造神運動。”真假何耶?

  “手握天下權,醉臥美人膝。”伊藤博文之名言,用在日後權傾一時的蔣介石亦是允宜;英雄、美人本是私己情事,奈何眾目所矚,婚姻與愛情皆被放大、審視。想來蔣氏一生多少不無悔憾,青春正好的日本,春櫻秋楓滿城芳華,國民革命軍行旅千里,紅顏知己自是慰之勞苦煩愁,最後就安頓于宋家三小姐,政 商結合,權勢和財富照亮了上海黃浦灘。

  史家直言蔣氏善妒。與之親如兄弟的張學良,西安兵諫,不傷其身,僅是苦口婆心勸蔣抗日,竟為之挾持來臺,幾乎幽禁一生。次者自始排擠孫中山先生隨側的汪兆銘之斑斕文採,本來,一武一文應是民國一雙棟梁之材,顯然蔣介石是對自我缺乏信心;軍、政一把抓,日後汪兆銘在抗戰淪陷區自組南京政府,試 圖與日本佔領軍周旋,以保千萬人民,流為歷史“漢姦”污名。

  抗戰八年,汪氏親日、妥協固是誤入歧途;蔣介石攬權嗜位的私心,亦是造成汪兆銘漸行漸遠,離心離德的主因之一。史家嘆曰:汪氏過于天真,浪漫的文人性格,怎能抵過蔣氏的陰沉與算 計?汪兆銘另號:精衛。取自《山海經》典故——名之“精衛” 之鳥,銜石以填海,怎麼可能呢?十足的悲劇性格注定在近代史 上成了爭議人物,徒留年少時果敢行刺晚清攝政王載灃之後的獄中詩——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 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未能寬厚、包容之心,毀譽參半的蔣介石坐困臺灣的晚年,老人家是否會想到故昔的容顏?同志、敵人以及湮遠的,青春,烈愛?永遠回不去的中國大陸,思念浙江奉化溪口的故鄉……他 是最孤寂的老人,最荒寒的傳說。

  所有的傳記、評論,稱美或者質疑,善意以及惡意的文字,將因“敗者為寇”的現實,極殘忍地被尊敬或訕笑並且逐日淡漠;他是歷史亦是悲劇,一艘被禁錮在玻璃瓶中的雙桅船,一縷被放逐亦是自囚的,憂傷的老靈魂……

  ——原載2011年1月24日至25日《聯合報》 本文收錄于《遺事八帖》(聯合文學)

編輯:楊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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