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個世紀過去了,從“下海”到“創業”,詞性變了,環境變了,人也變了,但唯一不變的,是影響你成功與否的關鍵因素:保持批判主義的理性以及能夠克服人類貪婪本性的自製力
【財新網】(專欄作家 張逸龍)總理到訪創業大街,一時萬人空巷。雖然官方不讓隨便拍照,但消息不脛而走,結果當天的朋友圈裏都被“總理咖啡”刷屏了。回想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市場的熱鬧程度也不遜於今天。“92南巡”後,幾段具有轟動效果的“講話”,推動了一大批中國人完成了下海的動作。20年後的今天,社會變化翻天覆地,“下海”改叫“創業”,資本也從“血腥”的原始積累經歷了幾次“殘酷”的洗牌。這其中的變與不變,各是什麼?
看似是同一件事情,脫離原有體制自謀生路,為什麼20年前叫“下海”,現如今叫“創業”?同一個現象背後最大的不同,首先是社會宏觀背景的改變,其次是個體意願的差別。你多少能感覺出來,從詞性色彩上,“下海”略微顯得有點兒貶義,總能讓人回憶起當初有些迫於無奈之後的迫不得已;“創業”就顯得高大上多了,當下如果有人去創業,不説敲鑼打鼓、予以表彰,至少也是各種看好,都來點讚。
風險永遠都在,如何止住“貪婪”?
對比“下海”和“創業”的宏觀背景,國家都面臨著嚴峻的經濟轉型。90年代初的中國經歷著改革開放的初期“陣痛”,資本加速流動,供需關係改變,單憑體制內的力量已經無法破解新增的社會問題。於是,從領導層面開始嘗試“簡政放權”,鼓勵民間資本,號召人們“下海”。你説當時下海都是自願的麼?我看不是,在體制化的沙漠裏存活了二三十年,大部分人哪兒還會“游泳”,但迫於溫飽的問題,以及對財富最原始的渴望,很多人還是一咬牙、一跺腳地下去了,畢竟還能撲騰兩下,從前可是連“淹死”的機會都沒有。對比如今的局面,整個社會都在爭做創業的“溫床”,政府頻頻出臺政策鼓勵創業,資本市場的熱錢也自發地流入,連社會輿論都對創業者極大地偏幫和愛護。在個人意願上,創業個體也多出於興趣追求、自我實現,以及對社會未來的預期。其實無論“創業”還是“下海”,都可能充當著轉型期的“社會實驗品”,風險永遠存在,個體在其中的命運,往往要受到自身因素和環境變遷的雙重考驗。
説起經濟大潮對個體的影響,股市是個很好的例子。近期中國股市蒸發了20萬億,已呈“股災”的狀態。消失的大部分是這兩年積攢的泡沫,真實的價值才漸漸浮現出來。其實歷次的危機,除了經濟規律,人性的貪婪都是始作俑者。經歷過1995年“327國債事件”的人,一定不會忘記那場驚心動魄的廝殺。1992年國家發行了總量240億的三年期國債,在即將兌付之際,各方對財政部是否進行保值補貼産生了巨大的猜測和分歧,導致“327國債”的價格發生了大幅波動。做空的一方認為國家不可能補貼太高;而競爭對手則憑藉著“內部消息”堅持做多,最終結果是空頭被血洗,對手則攫取了難以想像的豐厚利潤。明眼人能看出背後的政商關係,但事件本身不了了之。而那些90年代股市真正的“弄潮兒”,卻因為過度遊走于“套利”的空間裏,極容易在財富和權力面前失去理智。
房地産和樓市也是如此。如今功成名就的“萬通六君子”,當年也經歷了一番活生生的“海南逃生記”。92南巡後,海南樓市開始了不可抑制的瘋漲,商品房的平均價格在3年之間翻了4倍多,一夜之間多出上千家地産公司,其實都在“擊鼓傳花”。潘石屹説,當時一個壓根兒沒影的樓盤,倒幾次手就能凈賺上千萬,有多少人得為此失去理性。而他和馮侖的逃生,只不過是在慾望面前多保持了一點點理性。一次偶然,潘石屹在海口市規劃局查到:當時海南本地的人口不到30萬,居然有18000多家房地産公司。沒有需求支援的供給,不就明擺著是泡沫麼。馮侖則因察覺到人性背後的貪婪,與潘達成一致,及時退出才保住萬通逃過此劫。果不其然,國家在1993年開始整頓海南房地産,發現閒置土地和積壓資金極其驚人,連帶四大國有商業銀行也損失慘重。
只有在泡沫裏遊過泳的人,才真正知道資本市場的殘酷。2000年的網際網路泡沫,2010年以來新的房地産泡沫……狼什麼時候來你不知道,等被狼吃得只剩骨頭了,或許才反應過來。每一次經濟大潮的襲來和破滅,總能成就一撥人、淹死一撥人,但沒在泡沫裏遊過泳,絕不知道怎麼弄潮,當然,如果沒趁泡沫破滅之前上岸,今後的遊戲裏也就沒你什麼事兒了。如果説“逃生者”有什麼特質?一是能用高度的理性,約束自己的慾望;二是時刻保持著一顆敬畏心。
面臨再度轉型,智慧“勝過”資本?
如今“創業”的環境比“下海”好太多了。尤其十八大之後,政商環境發生了明顯的變化,中國面臨的經濟道路不同以往。生産問題變成了市場問題,行銷代替製造成為價值鏈條中的關鍵環節;國際貿易環境發生改變,過去靠出口拉動內需,但隨著勞動力成本的逐年增加,這方面的競爭力開始減弱,中國也憑經濟和科技實力加入新的競爭層面;遊戲規則也在發生變化,過去經商拼的是關係,以及靠各種資源壟斷來獲利,如今的“創業”對政府和關係的依賴度大大降低,更多是依靠一種智慧和能力創造。總體而言,中國社會正試圖完成從“資本經濟”到“智慧經濟”的轉型。而今年恰好到達了一個轉型的高峰期。從年初的政府工作報告中出現了“網際網路+”和“大眾創業、萬眾創新”,到總理和各級委員到訪創業大街,政策、資本、資源、人才都在向“創業”靠攏。浪潮之下呈現出比當年“下海”更加熱鬧的景象。
1/4個世紀過去了,從“下海”到“創業”,詞性變了,環境變了,人也變了,但唯一不變的,是影響你成功與否的關鍵因素:保持批判主義的理性以及能夠克服人類貪婪本性的自製力。國家的任何一個政策都是從整體出發的戰略選擇,發生的轉折對歷史而言可能就是一朵小浪花兒,但對個體往往産生極大的影響。因此,無論曾經的“下海”,還是如今的“創業”,個體都要在理性的基礎上進行判斷和抉擇,而面對那些你無法參透和左右的“歷史規律”,只好心存敬畏,最終讓“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未完待續)
作者為北京東方弘道資産管理公司董事合夥人,專注投資網際網路領域
[責任編輯: 吳曉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