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美食“宣兔頭”難尋棲身之所

　　位於兩河城市森林公園的“宣兔頭”（一角）

　　“宣兔頭”——中國著名品牌、全國特色餐飲名店、成都名菜……一系列的光環，都未能改變其在成都市金牛區兩河城市森林公園發展遇阻的悲慘命運。

　　“宣大姐”——首屆四川十大溢彩女人、影響中國改革開放30週年商業服務業卓越人物……作為“宣兔頭”的創始人，今年62歲的宣貴瓊在積極響應成都推行城鄉一體化、創建國家環保模範城市過程中，卻屢屢遭遇打擊報復而患上嚴重的焦慮性抑鬱症，其餐飲事業幾度陷入低谷，幾次瀕臨倒閉。

　　成都植樹造氧第一人

　　在成都提及“宣兔頭”，喜歡啃兔頭的食客們幾乎無人不曉。如今，“宣兔頭”創始人宣貴瓊已是62歲高齡，但在當地仍被人們親切地稱為“宣大姐”。

　　近年來，“宣兔頭”多次獲獎，成了“宣大姐”的驕傲資本。其實，她還有另外一個值得稱讚的“頭銜”——為成都創模範城市植樹造氧第一人。

　　這一切要從10年前説起。

　　2003年，成都市為各區下達創建國家環境保護模範城市的要求和具體任務，其中金牛區被下達兩平方公里塊狀綠地建綠任務。當年，金牛區政府又以金牛府發(2003)75號政府招商引資文件形式向各鄉政府下發建綠具體任務，其中主要涉及金牛鄉和洞子口鄉。

　　兩平方公里塊狀綠地建綠任務，錢從哪來？政府想到了引入民間資本。

　　金牛區政府招商文件載明：“……以集中返租農戶分散的土地後引進業主(企業)開發為主，鼓勵發展休閒、旅遊觀光、生態産業，力爭高品質規模化建設開發……”此外，文件還允許“適當的低密度、低強度建設。”

　　敏感的宣貴瓊嗅出了其中的商機。就在大家都對土地流轉政策茫然和對植樹造氧的重大意義尚無深刻認識持觀望態度時，宣貴瓊拿出多年積蓄承包了金牛鄉淳風村70多畝土地植樹。

　　2003年9月1日，宣貴瓊與金牛鄉淳風村簽訂了77畝塊狀綠地建綠30年承包協議。經區劃調整之後，金牛鄉改為金泉街道辦，淳風村改為淳風橋社區。2007年4月3日，金泉街道淳風橋社區與宣貴瓊簽訂補充協議，土地承包面積變更為78.5畝，其他條款不變。此後的2010年3月31日又增加4.59畝，總用地達到83.09畝。

　　在宣貴瓊的帶動下，其他幾家企業也先後前來植樹造林，將當時雜草叢生的爛河灘打造成美麗的森林，最終形成了兩河城市森林公園。如今，公園的位置就在金泉街道淳風橋社區內，東起鐵路西環線、西至金牛支渠、南起清水河、北至摸底河，故名“兩河”。佔地6000余畝的兩河城市森林公園，已成為成都市十大郊野公園之一。

　　“兩河城市森林公園為成都市發揮市場配置資源的基礎作用，是紮實有效推進城鄉一體化的一個縮影。”2006年10月12日《成都商報》報道稱，政府充分利用市場的力量，不僅較好地解決了城鄉一體化進程中“錢從哪來”的問題，也同時解決了安居、就業等“人往哪去”的問題，初步形成經濟、社會、生態協調發展的有效機制。

　　建綠任務完成了，兩河城市森林公園也修建完畢。根據政府文件，宣貴瓊開始琢磨著修建房屋搞餐飲，做大“宣兔頭”，結果被當地政府告知，等政府統一規劃之後再實施。

　　就在宣貴瓊苦苦等候政府統一規劃時，兩河城市森林公園內與她同樣性質承包的土地已在搞建設了，更有甚者蓋起了別墅。這期間她無數次打報告請求批示建房都被卡，這一卡就是十年。

　　2006年1月11日，成都市規劃管理局印發《關於成都市中心城非城市建設用地規劃建設的若干意見》，該意見要求“生態農林用地中的項目建設用地比例不超過該項目生態農林用地總量的22%，建築基底面積(建築密度)不大於該項目生態農林用地總量的8%。”

　　當年4月25日，金牛區金泉街道辦事處下發的關於兩河城市森林建設用地有關控制要求的通知，再次重申了成都市規劃局22%和8%的建設指標。

　　政府承諾的建設指標無法落地

　　有了政府部門具體的建設指標，宣貴瓊在籌劃著一個更大的項目。

　　2006年，雄心勃勃的宣貴瓊通過成都市美食文化研究會，向成都市文聯報送了“美食文化大觀園”項目。

　　成都市文聯在批復中説：“在成都建立‘美食文化大觀園’，將美食文化與旅遊有機結合，符合文化事業建設的相關要求，有利於促進我市文化産業化，有利於提升我市‘美食之都’的旅遊形象。”

　　然而，時任金牛區區長的周思源在成都市文聯的批復中批示説：“此事暫不宜實施。現正全力打造非物質文化遺産公園，其他工作均應服從非物公園建設。”

　　對此，宣貴瓊認為，周區長批示的“暫不宜實施”，“實際上就是不讓我搞這個項目。要我讓道非物質文化遺産公園，我的合法建設指標被強佔。”

　　“美食文化大觀園”項目遭否決之後，宣貴瓊向成都市一位副市長寫信請求支援外資老年産業項目，2006年8月21日，金牛區金泉街道辦答覆説，由於兩河城市森林公園正在按照非物質文化遺産主題公園進行規劃，在規劃方案未獲正式批復之前，不能對外資老年産業項目做明確性意見。今後公園規劃確定後，若該項目符合公園的整體方案則予以大力支援。

　　遺憾的是，“非遺公園耗費鉅資幾十億，慘澹經營幾年荒廢之後，一晚上便悄然拆去。” 廣大群眾及媒體十分氣憤。

　　“森林公園的定位是生態産業，以森林綠地建設為主，其間可以穿插包括餐飲娛樂、休閒度假、體育文化等綠色無污染項目，任何建設項目都必須按照規劃來形成。”“兩河辦”的周立説。“兩河辦”是設在金泉街道辦的機構，負責森林公園的建設管理。他説：“比如淳楓園，規劃的建築密度不能超過10%，主要用地要留給園林綠地，老吳修建的餐廳、房屋需要符合這樣的標準。投資者盈利必須以此為前提。”——2006年10月12日《成都商報》題為《政府與市場協同經營城市》的報道有這樣的文字。

　　2006年12月28日，宣貴瓊向金牛區金泉街道辦遞交了兩河城市森林宣兔頭生態園建設可行性報告。在區人大主任張文友派員協調下，次年4月12日，金泉街道辦事處兩河城市森林管理辦公室負責人周立在報告上書面答覆説，“宣兔頭生態園所報第五條項目內容符合兩河森林公園産業項目內容的規定。”

　　但是，宣貴瓊要具體實施宣兔頭生態園項目時又遇阻。無奈之下，宣貴瓊又向成都市有關部門遞送材料，結果引起成都市人大常委會主任王東洲的重視，其將材料批轉給金牛區政府。2009年2月中旬，王東洲的秘書劉明通知宣貴瓊説，金牛區政府回復“請宣貴瓊儘快招商，政府會按‘198’政策予以辦理。”

　　這一次，實際操作時，宣貴瓊依然不能順利進行。

　　這期間，金泉街道淳風橋社區一組村民和黨員代表多次向政府請願，“請求給佔用我們土地的企業批示項目，讓企業經營，我們就可以就業。”但是，直到2010年，宣貴瓊才在一位關懷民生好領導的“默許”下修建應修指標的十分之一房屋用來經營餐飲，取名“宣兔頭莊園私房菜”，解決了當地部分村民就業問題。

　　要組織居民強拆“宣兔頭”

　　通過市場機制引入的企業在當地招聘工人，政府和承包土地栽樹並經營的企業有約定，要儘量多用本地工。擴大就業機會和增加涉農社區居民收入是兩河城市森林公園建設要實現的重要目標。“宣兔頭莊園私房菜”正迎合了這一點。

　　但是，好景不長，“宣兔頭”多次遭遇阻力。2011年6月份，成都市規劃管理局和成都市國土資源局金牛分局，分別向宣兔頭髮出執法調查通知書和處罰決定書。

　　宣兔頭被告知，“佔用金泉街道淳風橋一組土地7.4畝修建房屋，未依法辦理相關用地手續。”對此，宣貴瓊氣憤地説：“政府部門出爾反爾，報項目不批，建房子不讓建，找他們辦手續根本不給辦。政府公信力嚴重缺失，如此卡我們十年。中央一號和省委一號文件鼓勵企業流轉土地，我的遭遇這麼慘，誰來管？中央、省委一號文怎麼實施？怎麼貫徹下去？”

　　2013年4月10日，“宣兔頭”接到了由金泉街道辦淳風橋社區發的告知書停止供水，宣貴瓊無奈寫信給市長郵箱，市長過問後暫時沒停水，但她清楚，背後使壞的人不會罷休的，她迫不得已又自己打了口深井用來取水。

　　2013年6月8日，正值成都財富論壇舉辦期間，中國商報記者來到金牛區政府採訪兩河城市森林公園有關“宣兔頭”建設指標一事。金牛區委辦公室魏主任表示，“歡迎監督採訪，具體由宣傳部安排採訪。”但截止到記者發稿時，仍未有已安排採訪的答覆。

　　金牛區一位官員私下對記者説：“宣兔頭”是與社區簽訂的合同，村民可以違約收回土地。“淳風橋社區一組村民不可能違約收回土地。”宣貴瓊肯定地對記者説，他們十分善良、樸實，是一些貪官想掠奪這塊土地故意拿村民説事。

　　2011年底，淳風橋社區集體經濟合作社向“宣兔頭”發出告知書，要求務必在2012年3月21日前完成搬遷，否則，社區將無條件收回該土地，與社區簽訂的土地使用協議自然終止。2012年1月12日，淳風橋社區居委會再次下發通知，要求“宣兔頭”務必在2012年2月底前完成搬遷工作，否則社區將組織社區居民啟動強制搬遷措施。

　　上述通知説：“村民希望儘快拆遷、集中居住、流轉土地，社區充分尊重農戶意願。”但是，事實情況又如何？村民真的要違約收回土地？淳風橋社區第一居民小組長李先忠、老黨員張文清、代表葉世強、村民趙志強等人接受記者採訪時明確表示，對“宣兔頭”是很歡迎的，他們與宣貴瓊的合作“非常愉快”。

　　當初宣貴瓊積極支援成都統籌城鄉綜合配套改革，她認為自己理應享受改革帶來的紅利。即使是讓“宣兔頭”拆遷走，也該享受應有的建設指標進行置換重建，相關補償也應該合理一些。

　　宣貴瓊説，“這十年是我養著這塊地，讓土地增值巨大，必須按市場經濟賠償方服人心。地方政府應依法行政，我們2003年投的資金是風險投資，十年前的資金和現在的資金完全是天壤之別的概念，應該得到風險回報。十年前我的員工工資才200多元一月，現在工資加獎金等已是三千多元一月了。地方政府官員所謂的‘當初投資多少給多少再補償點利息’是不按市場經濟規律辦事的行為。只有遵循市場經濟規律平等地進行商業談判，才是正理。”

　　但是，改革紅利尚未享受到，卻屢遭打擊報復。宣貴瓊認為這源於2004年揭發村官貪污，因此得罪了個別領導。她向中國商報記者反映，自己的手機多次收到死亡威脅資訊，甚至有人持槍狀物頂住她的腰部進行威脅。“背後一定有人授意他們這麼做。”宣貴瓊説，“有人扔幾十袋糞便在餐館門口，還有人往收銀臺丟假發票陷害我，用48個無名手機號發上千條侮辱威脅生命的短信，企圖打垮我。我已作好最壞打算，早就寫好了40封遺書發給世界各地好朋友，我不惜付出這半條命維權與貪官鬥到底。”

　　一位關注“宣兔頭”的人士評價説，宣貴瓊是地道的成都人，當地有關部門為何要自己人整自己人確實令人費解。有關部門如此對待本地投資者，不難想像其對待外地客商又會如何，這種惡劣的投資環境必定會阻礙當地經濟發展，其行為是玷污成都市的招商引資形象。

　　“宣兔頭”在兩河城市森林公園發展屢屢遇阻的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宣貴瓊認為，有人看中了這塊絕佳的風水寶地，要大搞商業開發。

　　2006年，時任金泉街道辦黨工委書記的孟國平這樣説過：“科學的城市經營不是與民間投資搶飯碗，而是為民間投資創造更多更好的機會。”但願，這句話能引起當地有關部門深刻反思。(記者 楊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