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潔行業野蠻生長背後：清潔設備價格降了九倍

　　保潔工在清洗樓宇。

　　西米 攝

　　■ 本報記者唐燁

　　掃地、抹桌子、洗衣服、擦玻璃、清潔設備……看似不太起眼的清潔保潔行業，經過10多年的發展，早已成為一個橫跨工業與服務業的産業。2013年中國國際清潔産業博覽會發佈的數據稱，中國清潔保潔産業總産值高達3200億元人民幣，並以每年25%的速度增長著。不過，在清潔保潔行業高速增長的背後，卻遭遇著“野蠻生長”的尷尬。

　　清潔設備價格怎麼降了九倍

　　“10多年前，一台清潔用叉車價格是2萬元，現在只有2000多元。以前清潔設備有那麼暴利嗎？”國邦清潔設備有限公司首席執行官陳乃邦拋出這樣一個問題。

　　過去10多年，中國清潔設備的價格普遍一直往下走，而且降幅驚人。陳乃邦告訴記者，成本絕對沒有下降那麼多。“價格大幅下降是因為競爭激烈了，大家為了拼低價，産品就做了‘減法’。比如，吸水機裏面以前用的線材是銅線，現在改成鋁線做，鍍上一層銅。材料成本是下降了，但機器的壽命也縮短了。以前你買一台吸水機，可能一年換一次電機就可以，現在你要一年換上4、5次。這樣算下來，使用的總成本是非常高的。 ”

　　低價競爭是清潔行業的普遍現象，在洗滌領域“低價”表現得更加明顯。

　　“在很多清潔公司，酒店床單與醫院床單有時候是混合洗的。”海特斯上海洗滌服務有限公司總經理鞠偉宏“曝料”。其實，這並不算什麼行業“秘密”。去年就有媒體報道，一些酒店，尤其是注重成本控制的經濟型酒店，並沒有自建的洗衣房用來洗滌床上用品等，大部分洗滌業務都是外包給第三方洗滌公司。“酒店選擇洗滌外包一般出於兩個原因：一是，洗滌外包公司能幫它創造價值；二是，洗滌外包公司能幫它壓低成本。現在，大部分時候都是因為後一個原因。”鞠偉宏説。

　　有媒體報道，在北京，洗一條床單的價格，最低可以壓至0.8至0.9元，最高不超過1.2元。但實際上，合格洗一條床單的成本是1.6元，還不包括利潤。

　　“洗滌行業低價競爭太激烈。價格壓得太低，做不到分倉洗。有的洗滌公司為了把一個可以洗100公斤衣服的機器填滿，就只能混著洗。”鞠偉宏説。“一些不規範的洗滌公司為了生存，以很低的價格承接後，使用成本較低的工業洗滌劑。”從事洗滌行業多年的日光精細（集團）公司培訓學校負責人王超義説，“比如，火鹼的特點是能把衣服洗白了，但鹼度相當高，能達到13至14。如果使用這樣的洗滌劑，漂洗次數再多，床單上顯示也是高鹼。 ”

　　洗滌行業缺少行業監管。 “現在，酒店對洗滌公司的監管，只能依靠雙方的誠信度。酒店會定期對洗滌好的床品進行簡單檢查，但由於沒有專業檢測的設備與能力，這樣的‘檢查’僅僅憑藉肉眼與經驗的判斷。酒店也不可能24小時‘監控’對方，因此只要洗滌公司證照齊全、審廠也合格，在具體洗滌操作中是否 ‘有貓膩’，酒店方面很難檢測出來。 ”一位業內人士説。

　　想跳出低價競爭，專家建議，中國清潔企業要走差異化、精細化競爭的路線。比如，現在很多國際制藥巨頭都在中國有投資，因為有無菌無塵要求的門檻，制藥行業的洗衣標準遠遠高於一般制服標準。如果一家洗滌公司了解制藥行業的標準，並能制定出相應的符合標準的洗滌規範，那在制藥行業清洗方面就會很有競爭力。現在，酒店、餐飲、工廠、醫院或需要比家裏更清潔舒適、或側重食品安全衛生、或側重抗油污需耐磨、或側重感染控制。對這些商業場所的清潔也需要有不同的産品和方案來對應這些需求。

　　同時，提高自身技術水準也很重要。專家説，隨著人們對清潔要求的提高，清潔服務行業已經遠遠不是掃地、抹桌子、洗衣服、擦玻璃那麼簡單，其中有很多頗有技術含金量的領域。比如，坐落于陸家嘴的蘋果零售店的外墻需要定期清潔。蘋果零售店對清潔的要求是，任何一面墻上不能發現污漬與手印，人流如織的地坪、貨架也要一塵不染。更重要的是，整個店面內外清潔工作中，不能用一滴水。能滿足這樣要求的清潔劑在中國市場根本採購不到，承接了這個項目的清潔公司最後不得不從美國直接定制了清潔劑。

　　明天誰來清潔我們的樓宇

　　“拿著最低標準的工資，每天干著又累又苦的工作。上海樓宇清潔工流失率大。明天誰來清潔我們的樓宇？”最近有上海媒體在報道中發出這樣的感嘆。

　　原來，上海市容環衛行業協會日前公佈了一項建築物清洗保潔行業生存狀況調研報告。報告顯示，大部分企業的從業人員工資處於上海市最低工資標準水準，工作時間一般都在10小時至12小時。由於樓宇清潔工經常處於高強度的工作狀態，增加了工作中的安全風險系數。

　　“清潔行業中的清潔服務屬於勞動密集型。據估算，在清潔服務公司的成本中，7成以上是勞動力成本。”上海至誠環境服務有限公司副董事長淩永富介紹。

　　給保潔工增加工資？清潔公司也有一肚子苦水。

　　一方面，勞動力成本近年來逐年上漲，每年漲幅基本都在10%左右。據了解，2010年上海市外來從業人員綜合保險繳費金額為267.5元，自2011年7月1日起，非城鎮籍外來從業人員綜合保險轉變為城鎮社會保險，社保費一下增加到500多元。一些務工人員對新政策不了解，即使是個人應繳納的部分，也要求公司承擔，最終增加部分基本由用工單位自行消化。另一方面，業主在選用清潔服務公司時又要降低費用，導致清潔服務公司在經營中遭遇不少困難。很多清潔服務企業只得通過縮減崗位、減少成本開支、增加員工工作量來降低成本。根據有關協會的統計，樓宇清潔服務企業普遍利潤不足3%。

　　“每個員工為公司賺得利潤才一兩百元，而公司要增加300多元為員工支付社保費用，經營成本太大了! ”上海某保潔公司負責人感嘆道。

　　業內人士認為，社會各界缺乏對清潔服務的正確認識、行業缺乏規範、缺乏政策支援等使得清潔服務業發展艱難。要解決這些問題，需要各方共同努力。比如，在上海，樓宇外立面保潔的收費大多根據面積計算，可很多業主只認可“按人頭計費”的方式。假如保潔費用能按照面積大小結算，那麼有關方面可以根據保潔服務的不同效果設定標準，繼而根據標準給出參考價格。即使相關收費標準暫時難以出臺，只要業主願意接受“按面積計費”的方式，也能暫時緩解居高不下的經營成本壓力。

　　毛巾機為何在中國賣不動

　　很多歐洲機場的公共廁所並不提供擦手紙、也沒有烘乾機，而是採用擦手式毛巾機。它的外形與捲筒抽紙差不多，裝在捲筒裏面的毛巾卷可以自由滾動。用手扯動捲筒內的毛巾，擦手後，毛巾又會滾動回捲筒。再次拉動毛巾，又會滾動出新的毛巾。如此迴圈往復。擦手方便快捷，與家裏洗手之後用幹毛巾擦手的效果完全一樣。

　　海特斯公司也生産這樣一款擦手式毛巾機，但在中國市場一直無法成功推銷。“大家在上完廁所洗手以後，在洗手間首先會找擦手紙。拉一張、兩張、三張、四張的都有。我們都知道，紙張來源於樹木。不必要的大量使用紙張是對自然資源的浪費。海特斯在歐洲售賣這種毛巾卷機有60多年了。現在，基本上在歐洲的主要機場的公共廁所都能看到這種擦手式毛巾機。但是，這個産品在中國推銷了3年，依然沒有成功。 ”海特斯工作人員告訴記者。

　　據介紹，一個毛巾卷可以擦120次手，用完以後拿到洗衣工廠，進行最高級別的消毒和清洗後，可以像換新毛巾一樣再換進去。一卷毛巾卷的壽命，基本等於4萬張紙的用量。

　　這本是一個非常綠色環保的産品，但在中國為何很難推廣？

　　公眾消費習慣是重要原因。估計很多人看到這個毛巾機後，都會在心裏打個幾個問號。迴圈使用的毛巾真的會被拿去消毒嗎？消毒以後能達到乾淨的水準嗎？

　　不過，“這又不僅僅是公眾消費習慣的問題，還涉及對清潔行業的信心問題。而信心的培養不是一天兩天能完成的事，根源的問題還需要清潔企業自己反思。 ”鞠偉宏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