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蟲兒鳴,萬物生
【節氣裏的韻味中國】
作者:韓寒
春日將盡,草木褪去青嫩之色時,“立夏”便來了。
“立夏”,是二十四節氣裏的第七個節氣,也被視為夏季之始。當此之時,“鬥指東南”“萬物至此皆長大”,太陽高高照在頭頂,陽光充足,雨季也將隨之而來,是農作物能茁壯成長的好時節了。《禮記·月令》裏記載,立夏時“螻蟈鳴,蚯蚓出,王瓜生,苦菜秀”。前三句,剛好是“立夏”的三個候應——螻蛄、蟈蟈開始鳴叫,蚯蚓從土裏鑽出,鄉間田埂上瓜菜開始結果實。俗語有雲,“春耕、夏耘、秋收、冬藏”,此時不勞作,要待何時呢?
立夏 新華社發
翻閱民俗典籍,在《荊楚歲時記》《東京夢華錄》《武林舊事》中,沒有發現關於“立夏”的專章書寫。是不是古人對這個節氣不夠重視?其實並非如此。從《後漢書》一直到《宋史》,正史裏都有“迎夏”的記載。《後漢書·顯宗》裏的記述頗為清晰:立夏之日,迎夏于南郊,祭赤帝祝融。車旗服飾皆赤。意即皇帝率文武百官到皇城南郊迎夏,舉行迎接赤帝祝融的專門儀式,禮服、配飾、馬匹、車旗都要是朱紅色,以表達對豐收的希望。這説明古時官方對這個事關農桑的節氣十分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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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在文學書寫中,這是一個怎樣的節氣呢?古代詩人們對它態度不一。春光將逝,未免有惜春的傷感,於是有趙友直的“鶯啼春去愁千縷,蝶戀花殘恨幾回”(《立夏》),有陸游的“余春只有二三日,爛醉恨無千百場”(《立夏前二日作》)。夏日將來,瓜果漸熟,於是也有迎夏的恬淡與喜悅,如司馬光的“歡趣何妨少,閒遊勿怪稀”(《四月十三日立夏呈安這》),如文天祥的“一陣弦聲好,人間解慍風”(《山中立夏用坐客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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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近時,當文人們不再如古代詩人般將情感高度投射于四時變幻之中時,對“立夏”的態度則更為豁然了。夏季,是老舍筆下的時節最熱、口福最深,是梁實秋筆下的滋味醇厚、冰涼沁人。有趣的是汪曾祺老人,對蟲兒情有獨鍾,專門寫了《夏天的昆蟲》:蟈蟈,“長得粗壯結實”“就是會呱呱地叫”;蟬,有“海溜”“嘟溜”“嘰溜”之分;蜻蜓,綠色、灰藍色、紅色;刀螂,“顏色和脈紋都很美”。這些都應了“立夏”三候裏關於蟲子的描述。
“四月八日”“在京七十二戶諸正店,初賣煮酒,市井一新”,“是月茄瓠初出上市”“時果則禦桃、李子、金杏、林檎之類”,《東京夢華錄》裏雖沒有關於“立夏”的專門記載,卻也不乏當時民俗的記錄。在一些地區,“立夏”之日,至今仍延續著久遠的“挂蛋”“吃烏米飯”“嘗三鮮”等傳統,説明節氣不僅屬於自然,更屬於生活,屬於深深根植于我們習俗中的傳統與文化。
春夏輪替,四時合序;農事紛繁,蠶桑大忙。聆聽天地間鳴叫的蟲兒,侍弄田埂上將熟的瓜果,是立夏之時,我們尊重自然、將自身融入節氣的嘗試,也是中華文化“天人合一”特徵的體現。
《光明日報》( 2022年05月05日 0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