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明解托爾斯泰遺作《哈吉穆拉特》:不朽的“放縱”之作
中新網北京7月8日電 (記者 高凱)比起《戰爭與和平》《復活》等人們耳熟能詳的作品,托爾斯泰的遺作《哈吉穆拉特》或許略顯冷僻,然而對於托翁這一歷經九年,十易其稿的創作,著名文學評論家、北京大學中文系主任陳曉明説,它以自然的呈現,寫出了英雄的人生,“托爾斯泰認為這是自己的放縱之作,在其中他背離了曾經的幾乎所有藝術道德準則”。
《哈吉穆拉特》是俄國作家托爾斯泰晚年寫作的一部中篇小説,寫作時間為1896—1904年。為寫此作,托翁曾廣泛研讀有關高加索戰爭的歷史文獻,歷經九年,十易其稿,足見作者所耗費的心血與鄭重態度。1912年,托翁去世兩年後,小説才作為遺作發表。
作為一部歷史題材小説,《哈吉穆拉特》講的是高加索韃靼人哈吉穆拉特的事跡。哈吉穆拉特本是當時反抗沙俄的高加索穆斯林教派領袖沙米裏手下戰功卓著的副帥,因與沙米裏不合,逃脫後向沙俄投誠,後來為了解救家眷企圖逃離,在與沙俄追兵交戰中殞命。托翁的人道主義關懷,既有貴族的懺悔,也有弱者的呼號,反映了十九世紀俄羅斯社會的真實生活與厚重歷史。
7月8日,由十月文學院聯合各方、策劃主辦的大型系列文學講座活動“名家講經典”第六場講座在十月文學院(佑聖寺)舉辦。陳曉明當日講解了列夫·托爾斯泰小説經典《哈吉穆拉特》。
在公開的托爾斯泰日記裏,這位文壇巨匠曾經表示,對《哈吉穆拉特》整整九年拿不定主意,稱這是自我放縱的作品。陳曉明認為,“他(托爾斯泰)深信這是不朽的作品,背離了他關於基督教和道德藝術的幾乎所有準則的小説。或許托爾斯泰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成就了自己,完善了自己,成為最後能決定自己命運的藝術家。他的自我放縱和背離是和他過去的唯我主義,理性、宗教和道德情操所不一樣的,他給予生活以它原來的面目,自然,完整的生活過程和所有矛盾的相容性。”
陳曉明認為,托爾斯泰的史詩性通過英雄主義的氣概得以體現,這一點在《哈吉穆拉特》裏面表達的很充分,作品本身大的背景包含了俄羅斯的歷史和在那個時代所面臨的大的困境,“小説反映的社會面從皇帝尼古拉到底下當兵的,打死士兵的父母親農民生活的痛苦,到中層下層軍官,寥寥幾筆把幾整個時代的畫卷勾勒出來,寬廣非常自然的展示出來”,他引用當代著名文學理論家哈羅德·布魯姆的觀點稱,“在莎士比亞之後唯有托爾斯泰比其他人更充分地表現出紛爭世界中的權力角逐,托爾斯泰與莎士比亞一樣漠然對待主人公的爭鬥,卻深切地同情那些英雄們不得不面對的宿命。”
從作品本身看,陳曉明認為,托爾斯泰在自己最後的作品中展現出更超乎一般的寫作能力,“我們一般認為,好的小説不需要寫好多人物,寫好幾個人就夠了,但是讀了這本小説你會發現,作者寫了那麼多的人物,都寫的那麼精彩,只要一個人物一齣場覺得都是戲,都包含了一種命運,寥寥幾筆就能令人物有自己的命運,這個小説厲害成這樣,不是隨便寫一個人物,是每個人都陷在自己的命運裏。”
陳曉明認為,《哈吉穆拉特》的創作,對托爾斯泰而言是一次對自我的成就,“托爾斯泰年輕的時候當過兵,參與過小説裏的那場戰爭,那個時期他吊兒郎當的,吃喝嫖賭,他在能表現氣概的時候沒有表現,可能有深深的懊悔,想重新拯救自己,他通過對叛軍首領英勇的看法寫出自己對英雄的嚮往,把他內心的英雄意志表達出來。
“托爾斯泰晚年非常怕死,受病痛的折磨,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他通過這麼一種對死亡的書寫,也是對自己死亡的超越,70年代以來他一直受死亡的困擾,一直追問死亡,他覺得人是必然要死的,向死而生,只有人生命的存在是向死而生,動物是不知道自己要死的,只有人知道。年輕身強力壯對於死亡有一種蔑視,托爾斯泰到了四、五十歲以後總是受死亡的困擾,不知道從何而來,哈吉穆拉特在這麼一種境遇中的英雄氣概蔑視超越了死亡,對作者來説,這一次的正面書寫,也是對死亡這一關的跨越上成就了自我。”
當日的“名家講經典”是一項公益性文學品牌活動,每期從古今中外文學經典中,精選出雅俗共賞的名作經典,邀請一位在專業領域卓有建樹的大家,以深入淺出的方式,為公眾細膩解讀作家和作品的藝術成就和精神內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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