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特約撰稿 柯南
布希的太空計劃比其父老布希未獲批准的太空計劃更為雄心勃勃。美國資深航太觀察家對本報闡述其中緣由。中方分析人士認為，無論該計劃是否獲得批准，中國都不會跟美國搞競賽。
“勇氣”號在火星的成功著陸或許使得美國總統布希認為，現在是讓另一個傳聞變成現實的時候了。上週末，白宮的官員對新聞界證實，布希總統將在本週宣佈一項新的載人航太計劃———很可能就是在月球建立人類定居點和載人登火星計劃。
並非無中生有
上個星期四，白宮的新聞發言人麥克萊倫(Scott McClellan)告訴同乘“空軍一號”前往華盛頓的記者們，布希總統將在下周宣佈新的航太計劃。“總統讓他的政府全面評估我們的航太政策，包括(各個計劃的)優先級別，以及航太計劃的未來。下周總統在這個問題上有更多要説的東西。”
儘管麥克萊倫當時拒絕透露更詳盡的內容，但這並不是一個完全突如其來的消息，因為自從去年8月以來，從國會山到NASA，就一直流傳著這樣一種説法：布希總統可能要重新啟動登月計劃。
上一次出現這種説法是在一個多月前。當時有報道説，布希總統將在紀念萊特兄弟成功飛行100週年的紀念會上宣佈這一消息。然而布希在那次會上，只字未提重新登月。
不過據可靠的消息來源，幾個月來布希一直在讓專家研究制定新的航太計劃。
布希將要宣佈的這一計劃包括花費10年時間實現重新登月並在月球建立定居點。更驚人的計劃則是：以月球作為基地實現載人登火星。要完全實現這個目標需要超過30年時間，所需費用可能超過上萬億美元。
布希選擇在這個時候提出新的載人航太計劃，顯然有其用意。幾天之後，布希將發表他的國情咨文。更重要的是，他正在謀求2004年連任總統。“空間探測本身尤其是火星探測是一件極其振奮人心的事情，當年阿波羅計劃在美國民眾中産生了巨大的影響，起到了振奮民心的作用。”《國際太空》雜誌副主編龐之浩説，“另一個因素是，‘勇氣號’成功登陸火星併發回了清晰的照片。布希利用這個機會提出新的計劃，也是比較合時宜的。”
每當大選來臨之際，總統候選人總會提出一些“大計劃”來吸引選民的注意。尼克松在謀求連任時提出了太空梭計劃(但是尼克松連任後不久就因為水門事件醜聞而下臺了)；裏根在謀求連任時提出了自由號空間站的計劃，也就是今天國際空間站的前身。因此，不難理解布希為什麼會在同樣的時候提出類似的航太計劃。
競選之外的一些因素也可能對布希提出這項計劃産生影響。“儘管(布希的)這項宣言與他謀求連任的選舉活動相符合，我懷疑，要不是一年前哥倫比亞號太空梭失事，它可能根本不會出現。”奧伯格(James Oberg)告訴《南方週末》。奧伯格曾在美國宇航局(NASA)休斯敦控制中心工作了22年，現在是一位著名的航太觀察家。“去年8月，哥倫比亞事故調查委員會建議白宮給NASA提供一個長期空間發展計劃，以便NASA作出更好的短期計劃。這個計劃似乎就是對調查委員會的一個回應。”
從月球到火星
聽上去有點像時光倒流，14年前也有一位布希總統——如今布希總統的父親——提出了一項重登月球的計劃。在1989年紀念阿姆斯特朗登上月球20週年的紀念會上，老布希提出花5000億美元重新啟動登月計劃並最終登上火星。這項計劃雖然大膽，卻因為天文數字的預算而遭到國會的否決。
這一次布希總統將要提出的計劃與他父親的計劃並不相同，花費卻更高———可能高達1萬億美元。來自華盛頓的消息稱，布希打算從2005財政年度開始，要求國會多撥給NASA8億美元，作為計劃的啟動資金，用於研製無人探測器為載人登月做準備。布希還打算在至少未來5年時間內，讓NASA的預算每年增加5%———目前NASA一年的經費是150億美元左右，其中超過35億美元花在了太空梭上。
合眾國際社(UPI)得到的資料表明，如果重新啟動登月計劃，美國將使用稱作CEV的新的航太器。CEV的結構類似于阿波羅計劃中使用的飛船，且在投入使用之後，CEV也可能用於替代目前處於尷尬境地的太空梭，作為往返國際空間站的交通工具。但是NASA不會在2007年之前實現CEV的無人原型機的飛行。美國人重返月球的時間可能不會早于2013年。
“要重返月球，美國不會像上次那樣做重復性的工作。上次(阿波羅計劃)是探索性質的，這次可能要做開發工作，要建立定居點，做很多工作，包括勘測地點、新的登月飛船的設計、如何在月球上就地取材。所以要進行全面的研究和大量的投資。”龐之浩告訴《南方週末》。
如果美國打算把CEV作為國際空間站的交通工具、登月和登火星的飛船，那麼這既是一種合理的選擇，也是一項巨大的挑戰。“兩個任務(登月和登火星)需要很多類似的硬體，(這樣一來)你只要花50%的費用就能實現兩個目的。”奧伯格説。
這也意味著，人類在已經實現登上月球30多年之後，仍然需要很多準備時間。“我們現在認識到，我們不知道如何建造能夠工作足夠長時間的飛船，並且不知道如何在長達3年的火星任務中如何保護人類乘員。這實在是太大的一步。”奧伯格説，“從現在開始花10年時間準備登月將讓我們學會(應對)這些事情，並且也能驗證我們是否已經學會了這些。然後我們就能使用這些新的知識在10年之後(準備)登上火星。”
如果能克服這些技術障礙，那麼以月球作為出發點前往火星，可能是一個合理的選擇。“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方案，”龐之浩評論説，“載人登月，可以在月球開發資源、建設軍事基地、帶動多種技術的飛速發展，還可以作為理想的科學觀測站。月球的品質比較小，只有地球的1／6。從月球上發射去火星的飛船，所需的燃料就比較少。所以月球很有可能作為去火星的前哨基地。”
布希的太空計劃不免使人聯想到，它會不會讓40多年以前美蘇兩國進行的太空競賽在新世紀重演。
“我覺得在目前的狀況下尤其是在目前的大政治背景下，那種純粹的政治競賽不會再重演了，而且目前沒有一個國家能像美國那樣，花那麼多錢做這種事情。”龐之浩説，“但是由於現代的空間探測主要是為了科學目的和經濟目的，從經濟上考慮更多一些。可能會有競賽，但是和以前的完全不一樣。當然有些國家也有這個考慮，像印度，它一直想爭當亞洲第一大國，想在航太上全面領先。”
龐之浩同時也表示，這一計劃“對於我國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影響。我們只是密切關注，尤其是某些技術點我們會緊密跟蹤。即便不全面實施，而只是部分實施該計劃，那它對未來也是很有幫助的。但我們不會跟美國搞任何競賽”。
有人歡喜有人憂
幾個月以來，人們在這個問題上(即便只是傳聞)表現出了不同的態度。據《華盛頓郵報》報道，美國幾個主要的航太承包商表示歡迎布希的這項計劃。“説實話，30年來NASA在任何管理上都沒有清晰的方向。如果這項計劃是真的，布希總統將真正提出了一個好計劃，併為NASA提供指導方針。看上去他們會為這項計劃注入資金。”洛克希德—馬丁公司的庫茨(Michael Coats)説。
即便不考慮登月和登火星的計劃，在國際空間站完全建成之後，剩下的幾架太空梭可能就會退役。NASA可能會用200億美元設計和建造新一代的載人航太器。對洛克希德—馬丁公司或者波音公司這樣的企業來説，這也意味著一大筆訂單。
但是，與無論如何也要替換太空梭相比，登月和登火星的計劃如果沒有得到國會的批准，那麼它將永遠是紙上談兵。布希的父親所經歷的挫折完全可能再次發生。
據估計，美國目前的財政赤字大約是5000億美元，相當於美國年GDP的4.5%左右。並且在未來的幾年，戰後“嬰兒潮”(人口大量出生)的一代將普遍進入退休年齡，社會福利將給財政帶來很大的壓力，很難説布希和他的繼任者能夠把錢奢侈地花在登月項目上。
“我覺得很難，”龐之浩説，“目前美國的經濟情況不是特別好。伊拉克戰爭已經花費了大量資金。國際空間站的運輸問題也需要很多錢。國際空間站相當於新的越南戰場，需要消耗約1000億美元。所以國際空間站沒有完成就開新的工程，這難以實現。”
如果國會真的批准了布希的計劃，對於一些科學家來説，這也不是什麼好消息。國際空間站的資金黑洞就是一個預警信號。一些與登月或者登火星關係較少的項目———比如計劃探測冥王星和柯伊伯帶天體的“新視野”(New Horizons)行星探測器———的預算就可能因為載人航太計劃而受到削減甚至完全取消。
幾個大的太空計劃的前車之鑒也讓人們對布希的計劃産生懷疑。“(國際)空間站———上一個由總統提出的太空計劃———是決策錯誤的絕好例子。對這個計劃的政治和財政支援總是很冷淡。這也就是裏根提出在10年內建成空間站，卻花了兩倍以上時間的原因。”去年12月11日《自然》的社論評論説。
作為一個不太喜歡科學且在科學政策上遭到廣泛批評的總統，現在突然表現出對太空事業的熱心，這讓人感到奇怪。《自然》雜誌的社論指出，“(布希)在成為總統前對太空毫無興趣。例如在他6年的得克薩斯州州長生涯中，他從未去過休斯敦的約翰遜宇航中心。如果他這樣做的惟一動機是為了大選之年，或者為宇航員創造就業機會，那麼NASA和美國人民應該説‘謝謝，但是不必了’。”
事實上，美國民眾對布希的這一計劃的反應也比較平淡。根據美聯社12日進行的一次民意測驗，在接受詢問的1000名美國人中，儘管大多數人認為美國應該繼續進行載人航太事業，他們對布希的新計劃的反應則比較平淡。48%的人喜歡這項計劃，同樣也有48%的人反對它。當被問及到底應該用機器人還是人類進行月球和火星探索的時候，有58%的人認為應該使用機器人，只有38%支援人類親自進行勘查。
這一調查結果與肯尼迪總統1962年發表“我們選擇登月”的演講之後公眾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大致一樣，但是今天的世界已經與過去的世界不同了。“你不能在戰爭、減稅和經濟不景氣的情況下花數以十億計美元上太空，”密歇根大學的一位退休研究員胡金斯(Dallas Hodgins)在接受美聯社採訪時説，“你如何能為全部這些付賬？我看不出(登月)在道義上是正確的。”
布希自從上任以來，他那魯莽的作風和決策失誤讓他贏得了“悲慘的錯誤”(miserable mistake)的稱號。布希本週公佈的這項計劃，在成為其謀求權力的一小步的同時，會成為人類航太事業的一大步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