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省定西市的城區面積並不大,提起那個帶著腿部有殘疾的孩子上下學的母親,這裡的人幾乎都説看見過。12年來,為了保證兒子魏祥上下學方便,夏瑞雲每天都要往返兒子的學校和家、醫院之間三趟,交通工具從自行車換成電動車,直到兩年前換成了一台小汽車。
因為一封寫給清華大學申請單人宿捨得“求助信”,以及清華大學回復的一封充滿人文關懷的回信,夏瑞雲和兒子魏祥這幾天成為了輿論關注的焦點。北京青年報記者了解到,雖然現在錄取資訊還沒有下發,但是根據其成績和在全省的排名,魏祥被清華大學錄取的問題不大。
連日來的媒體採訪,讓過慣了平靜生活的夏瑞雲和魏祥母子倆有些“小慌張”,考慮到魏祥的身體,28日下午,他被母親送到了鄉下的爺爺家,不過走在定西街頭,夏瑞雲還是經常會被很多陌生人認出來,一些臨近高考的孩子家長在表示祝賀的同時,甚至還希望向她“取經”是如何把孩子培養出來的。“這些年我們遇到的好心人太多,老師同學並沒有把他當特殊的孩子看待,我們希望以後會平靜地生活下去,只要魏祥能夠自立、快樂,就足夠了。”夏瑞雲説。
意外走紅的“住宿申請”
29日中午,定西市第一中學門前和往常一樣熙熙攘攘,進出學校大門的學生不時會往今年高三考生的高考成績榜上看幾眼,指著上面的名字談論幾句。
魏祥的名字出現在理科生的第四名,成績是648分,而在整個甘肅省,他的排名在理科生中位於第86名,清華大學負責招生的老師介紹,甘肅省除了統招生之外,針對貧困學生,還有國家專項計劃,根據魏祥的排名,他被清華錄取的問題並不大。
而就在幾天前,針對兒子能不能上清華的問題,母親夏瑞雲的心裏還在一直打鼓。“23日,我們在蘭州大學舉辦了2017年甘肅省高校招生諮詢會,這個母親給我的印象深刻,她走遍了幾乎所有名牌高校的諮詢臺,詢問自己腿部有殘疾的孩子能不能夠上他們的學校,我當時好奇去詢問了她孩子的分數,真的沒想到會有那麼高,看到考生那種特殊的情況,心裏有一些感動。”蘭州大學一位負責組織招生諮詢會的工作人告訴北青報記者。
而在招生會後,夏瑞雲帶著魏祥特意趕到了清華大學招生老師下榻的賓館,繼續詢問情況,“孩子6個月大時被查出患有先天性脊柱裂並椎管內囊腫,雙下肢運動功能喪失,他自己肯定不能單獨去北京求學,需要我照顧,但是如果住集體宿舍,肯定不方便,也影響別的孩子,所以我們想學校能不能夠提供一間特殊的房間,讓我也能夠住進去照顧他的生活。”夏瑞雲説。
清華大學負責招生的老師告訴夏瑞雲和魏祥,申請特殊宿舍需要寫出一份書面申請,如果獲得審批就可以。
當天晚上,從蘭州回到定西的魏祥就動筆寫了一封書面申請,這封名為《一位甘肅高分考生的請求》的“申請”隨後被多方轉載,清華大學也很快答覆,回信《人生實苦,但請你足夠相信》也迅速紅遍網路,感動了諸多網友。
“我並沒有想到會受到這麼多的關注,實際我就是想寫一封書面申請,我是一個過慣了平靜生活的人,一下子被這樣關注,真的有點兒不適應。”魏祥告訴北青報記者,“但是內心還是充滿了感謝和感動的,而且未來,我不需要再為住處擔心了。”
母親為送他上學 40歲走進駕校
“那個娃娃我們經常見,每天晚上10點下了晚自習,她媽媽都會過來接他,3年了,真的是不容易。”馬師傅在定西市第一中學門前經營著一家雜貨店,他29日上午對北青報記者説。
對夏瑞雲來説,她原本是有著一個讓人羨慕的家庭,1998年,在定西一家醫院做骨科護士的她生下了魏祥,工作穩定,家庭幸福,一家都沉浸在安穩的幸福之中。但是6個月後,魏祥就被診斷出患病,他們多次帶著魏祥前往西安、北京等城市求醫都不見好轉。
“當時和愛人商量了,既然是自己的孩子,那就不能放棄,身體治不好的話,就更應該學知識,多讀書,以後才能夠自立。”夏瑞雲説,“我們之後就送他上幼兒園,每天抱著、背著他上下學,孩子也挺聰明,有時候感覺雖然苦一點,但是也挺幸福。”
2005年,魏祥即將上小學,為了以後照顧他方便,一家人賣掉了曾經住在6層的房子,換了一間位於一層的房子,可是不久後,厄運再次降臨,當年9月,魏祥的爸爸被查出患有肝癌,當月便不幸離世。
提起這段經歷,夏瑞雲依舊忍不住抹眼淚,“當時真的太難了,曾經想過帶著魏祥離開這個世界,但是看見魏祥又不忍心,只能咬牙堅持。”
這一堅持就是12年,除了早晚接送,為了照顧魏祥的個人衛生,每天中午夏瑞雲也需要到學校接魏祥回家一趟,每天從家或者單位往來學校之間,夏瑞雲要走3個往返。
一開始,她用自行車,後來因為單位搬到了更遠的地方,她便換成了電動車,兩年前,她東拼西湊,買了一輛家用小轎車用來接送魏祥,“我是40多歲去學的駕照,硬著頭皮去學的,以前從來沒想過會開車,不過為了娃娃,最後總算是把駕照拿到手了。”她説。
魏祥的爸爸去世後,夏瑞雲當護士的工資便成了家裏的唯一收入,一邊工作,還要一邊照顧兒子,她最害怕的就是生病,“真的是不敢生病,每次身體不舒服我都會想,娃娃怎麼辦,所以都儘量咬著牙在堅持。”夏瑞雲説。
“她是個特別堅忍的人,在單位,你從她臉上根本看不出來她經歷了那麼多艱難,她也很少會抱怨什麼,都是任勞任怨地工作,但是一下班,就會第一時間往家或者學校趕。”夏瑞雲的一名同事告訴北青報記者。
班主任:“不關注”就是最大的關注
夏瑞雲這幾天在接受媒體採訪的時候一直説,自己做的事兒並沒有什麼了不起,是每一個母親都會去做的,“我一路走來其實特別感謝魏祥的老師和同學,可能是魏祥命好,這12年的求學過程中,從來沒有人欺負過他,也沒有人嘲笑他的身體,感覺他和同學在一起的時候和普通孩子沒什麼兩樣。”
魏祥的班主任魏亞軍告訴北青報記者,自己平日裏對魏祥不會表現出刻意的關注,“魏祥是一個特別懂事的孩子,性格也挺好的,他只是身體上有一點特殊,我們同組的老師也曾經討論過,要如何關心他,但是後來我們認為,讓他和普通孩子一樣,就是最大的關心,刻意的照顧在他心裏並不舒服。”
不過班主任魏亞軍和同學們的一些默默的關心,還是被夏瑞雲和魏祥記在了心裏。
“班級有一次換凳子,把有靠背的凳子換成了沒有靠背的長條凳,但是因為魏祥要一直坐著,沒有靠背會很累,班主任注意到之後第二天就重新找回來了一把有靠背的座椅,而且是默默地換掉的。”夏瑞雲説。
“我們學校現在是真的全程無障礙,這或許有我的原因吧。”魏祥笑著説,“因為我平時很多時候需要坐輪椅,所以一些臺階門檻都增加了輪椅可以通過的通道,之前哪怕路面微微有一點不平整,老師們都會進行修整。同學對我也很好,有時候上實驗課需要換教室,他們就會幫我把東西帶上,都是很自然的,沒有什麼刻意。”
魏祥的同班同學給北青報記者提供了一張高一年級時班級團體舞表演結束後的合影照片,作為班級的指揮,魏祥也參加了這次活動,“因為我個子比較矮,所以每次班級合影我都是站在第一排的中間,參加活動老師也會想盡辦法讓我參與其中,老師曾經説過一句話讓我很感動,就是班級的集體活動,不會落下一個人。”魏祥説。
帶兒子赴京讀書 母親只能辭職
按照原計劃,高考結束後魏祥本來是打算和同學聚聚會玩一玩的,但是幾天的採訪壓力讓他回到了鄉下的爺爺家,談到未來可能去北京的生活,他説還是有一點兒小擔心,但是更多的是憧憬和希望,覺得自己和媽媽一定可以應付過來。
夏瑞雲在當地的醫院做護士已經有20多年了,如果帶著魏祥去北京上學,那她就只能選擇辭掉工作,“説實話挺擔心的,對工作肯定是捨不得,而且我們從來沒有離開過定西去外地長久地生活過,一下子要去大城市生活,還是有一點兒擔心能不能適應,可是魏祥如果考上了,他身邊又離不開人,我肯定要一起去的。”
媒體報道了魏祥的事情後,有數百人都通過各種方式聯繫過他們母子,表示希望提供幫助,但是都被夏瑞雲謝絕了,她説,學校能夠答應提供一間特殊的宿舍就已經很滿足了,“我不覺得我們有什麼特殊的,以前那麼多苦難都挺過來了,現在的問題根本不算什麼,但是好心人的心意我是真的非常感謝。”
魏祥特別喜歡和媽媽聊天,他曾經對夏瑞雲説,自己未來的夢想是“回饋社會”,但是夏瑞雲總覺得這話“有點兒大”,“不過現在想想他説的其實挺對的,這麼多人關注他,他有這樣的想法也不奇怪。”夏瑞雲説。
“幾年前我去北京看病的時候曾經去過一次清華大學,但是因為身體不太方便,就只能在學校週邊轉了轉,以後可能就是我的‘主場’了,會好好珍惜在那裏上學的機會。”魏祥説。
文/本報記者 付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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