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明方的婚姻從三條約定開始,即生活上互相關心、學習上互相幫助、工作上互相支援。這是我倆的共識,也是我們婚姻的座右銘。
我們于1980年1月17日結婚。 3月份,他專門回了趟農村老家,把母親接來與我們同住。正如他在《母親給我的家教》一文中所寫,他的母親——我的婆婆是一位平凡而偉大的母親,我們一直親如母女。
兩個獨立的青年,婚後朝夕相處,總會有一些細節需要磨合。開始我對他的要求很高,他一句話説得我不愛聽,或有一件事辦得我認為不合適,我就會不高興。每當遇到這種情況,晚上睡覺前,他都會和我對面坐下,把事情攤開來談清楚。他説:“夫妻間有矛盾不應該過夜。 ”當然,每次都是順利地解開疙瘩,心情舒暢地進入夢鄉。
組建了家庭,自然就有了家務要做。很快我發現,做完家務之後,我會去休息,可他卻是去看書學習。幾次下來,我下決心,家務儘量自己做,讓他有更多的時間看書學習。
有一天晚上,我的父母來看我們。我和婆婆陪著父母聊天,他坐在小板凳上洗衣服(當時還沒有洗衣機),看得我父母都不好意思了,他卻覺得:我又陪爸媽聊天了,又幫曉南幹活了,兩不耽誤,多好啊!送走了我父母,他又去看書學習了。
1981年1月,我們的寶貝女兒出生了,全家高興極了。早上我忙孩子,他負責做飯。婆婆白天幫我們照看孩子。到了冬天,婆婆身體不太好,為了不耽誤我的工作,他把農村的親戚找來幫忙。1982年夏,組織上通知他到黑龍江省委黨校黨政幹部基礎科脫産學習,兩年住宿全日制。 1983年夏,我所在單位組織部也通知我去省委黨校與他同一專業學習,同樣是脫産兩年、住宿全日制。我猶豫了,孩子怎麼辦?老人怎麼辦?家怎麼辦?當我回家表示想放棄時,婆婆第一個表態:“去!怎麼能不去!大家都克服克服就行了。 ”明方也接著説:“我不贊成兩個人只能保一個的説法,誰有能力誰就去做。 ”
因為從我們那一期開始要考試,按50%的比例錄取。當年考試的科目是政治和寫作,政治考黨史、哲學、政治經濟學和時事政治。我當時還沒有接觸過政治經濟學,於是在那一階段,他每晚請假回來給我講一章政治經濟學,講完又幫我把後面的問答題歸納總結。我連夜整理出答案,背下來。我記得當時的簡讀本共有十三章。他的輔導,使我對政治經濟學有了初步的了解,入學考試也取得了較好的成績。
隨著他工作變動,1986年,我們一家四口來到了北京。到了新的單位,我的工作比較忙,有時不能按時下班,每當我愧疚地打電話告訴他今天又不能按時下班時,他總是重復一句話 “沒關係,別著急”,讓我安心地開會、工作。後來他讓我買些速凍餃子放冰箱裏備用。記得婆婆去世後,上初中的女兒第一次煮凍餃子,結果父女倆吃了一鍋片湯。
婚後,伴隨著我們家庭生活的是平靜、快樂。舉家搬到合肥後,我父親在世時,每年冬春交替,都會把我父母接來住一段時間,至梅雨季節來臨他們再返回北京。我姐姐在黑龍江生産建設兵團時腰部受傷,隨著年齡增長腰傷越來越重,明方讓我把姐姐接來合肥做艾灸治療,有了明顯好轉。他的哥哥、嫂子等親屬也常來看望我們,一次次歡聚的情景至今仍歷歷在目。
剛結婚時,在工作上、學習上我還不太服他,認為自己也不比他差多少。 1982年,他開始寫《論思想政治工作的科學性和藝術性》一書,我協助他做文字加工整理,在這個過程中我深深地被觸動了,感覺我還遠沒有了解他。他那豐富的知識面、超常的思維能力、層出不窮的新觀點令我折服。我感覺他就像一座寶藏,無法看清全部內涵。後來,隨著年齡的增長,工作實踐的增加,他那一次次精彩的講話、一場場生動的報告,讓我感覺他的思想如天空高不可測,他的學識如海洋深不可探,我對他常常有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
他常説:“我是一個農民的兒子,是黨和人民給了我一切,所以我感恩黨、感恩祖國、感恩人民。”來到安徽後,他常説的一句話就是:“給安徽人民幹點實事。”他有著堅定的理想信念。有一次我知道他要給大學生做報告,就問他:“你給現在的年輕人講理想信念,他們能聽進去嗎? ”他説:“能聽進去,因為共産主義理想就在我們身邊,是融在我們日常生活之中的。”他説:“共産主義理想的本質概括起來就是三句話,建設更美好的社會制度、實現各項事業更好的發展、創造最廣大人民更美好幸福的生活。這是和每一個人都息息相關的,所以,它也必然能夠為大家所接受。”我們的女兒説:“有信仰的人是幸福的。”因為她從父親的身上看到了有信仰的人活得多麼充實、多麼快樂、多麼有信心、有激情,精神世界是多麼的富有、幸福!明方就是這樣言傳身教地引領著全家人的思想、意識和言行。
他對孩子的關心是更高層次上的關心。女兒剛上初中,他就找出一本名為《通俗哲學》的書讓女兒讀。當時我還不理解,擔心孩子讀不懂,後來的實踐證明,哲學的方法論、認識論對孩子的成長進步産生了極大的影響。臨來安徽工作時,他對女兒説:“爸爸要為安徽6000萬人民服務去了,你能理解爸爸嗎? ”直到女兒長大,有了女婿,他對孩子們説的最多的一句話仍然是“有空多看點兒書”。
平時我在工作中遇到不太好把握的事情或寫材料思路打不開時,就會問他,常常是他一句話就一語中的,使我茅塞頓開。久而久之,遇到問題時我就會半開玩笑地對他説:“給句話唄! ”
我們剛認識不久,他就對我説他是個“寧讓身受苦,不讓臉發燒”的人。他平時講的比較多的一句話就是加強自我修養,保持良好心態。他每月工資多少自己不知道,孩子參加工作後他也從沒問過孩子掙多少錢。他説:“當官就不要想錢,想多掙錢自己當企業家去。 ”
有一次我把兩個人半年的工資結余及我的獎金湊了個整數存到銀行,下班回家我告訴他存錢的事,不料他眼一瞪,用審視的口氣問:“你哪來的錢? ”我連忙做了説明,他才點了點頭,鬆弛了表情。孩子們也都理解他。女兒對別人説:“我爸爸不會同意我到私企去幹,更不允許我自己幹,我就老老實實在國企幹吧。 ”女兒、女婿的工作中也會負責一些資訊化項目建設的事情,我們絲毫不用擔心他們走歪路。2012年10月,他的《道與法——領導者的智慧》一書出版了,至今已第13次印刷。在他的提議下,我們全家一致意見,稿費全部捐獻。這本書將永遠滋養著我們全家,引領著我們全家。我相信,人的精神可以超越肉體和時空,以至永恒。
剛結婚時,看到單位女同志織毛衣,我也想買毛線織,可他卻説:“織那個幹什麼,有空多看點兒書。 ”伴隨著年齡的增長,我越來越覺得他就像一個溫潤、睿智的兄長,關愛著我,呵護著我。在他身邊,我不用為任何事情擔心。
他看到我要經常為他熨襯衫,就建議我每次等洗衣機到最後漂洗時暫停一下,把襯衫從水裏拎出來直接晾幹,從此我再也不用熨襯衫了。看到我每天都要洗襪子,他又建議多買些,每週用洗衣機洗一次就行了。我不太適應合肥的潮濕,手上常長濕疹,他就儘量不讓我做飯,而是去食堂吃,儘管他是那麼喜歡在家裏做飯吃飯的氛圍。每次搬家,我最大的壓力是書太多、太重,這時他就會説:“放心吧,一切有我! ”甚至有時我在他身邊不經意地嘆口氣,被他聽到了就會立即問我:“你怎麼啦? ”弄得我再也不敢在他面前隨意嘆氣了。他還説:等他徹底退下來,我想去哪兒旅遊就陪我去哪兒。
2016年7月,他似乎已感覺到了身體的不適,和一位共事過的同志説了,但沒有告訴我和家人,讓我仍快樂地生活在他身邊。直至8月12日他住進醫院,省委保健辦的同志、所有的醫護人員以及女兒女婿按照他一貫的做法,對他病情深層次的急劇變化依然瞞著我。我能眼見的症狀都在明顯好轉,所以我還堅信他一定會治愈。退了休的我每天十幾個小時陪著他、照顧他。因為結婚後,我和他能整天形影不離在一起的日子並不多,所以我仍然很快樂,籌劃著出院後,怎樣陪著他儘快康復。他一直都希望我快樂!他也希望他周圍的人都快樂!
我的一位同事對我説:“他是偉大的,你是幸福的! ”是的,我是幸福的!
現在,我家裏的一切陳設都沒有改變。我感覺他的資訊無處不在,包裹著我,那麼熟悉、那麼親切、那麼醇厚,讓我踏實,讓我心安。
雖然我現在見不到他的身影,但我會用我的余生去等待……
雖然我永遠達不到他的高度,但我會用我的余生去追尋……
為了我們這一世的情緣,為了我們綿綿不盡的愛,我要帶著他一起好好生活……
為了我們親愛的、引以為榮的孩子,為了我們摯愛的所有親人,我要帶著他一起快樂地生活……
[責任編輯:張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