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女神”揭秘：少年時是留守兒童 不愛寫作

　　童超虛構的美女在知乎收穫了許多粉絲

　　知乎帖子

　　童超

　　“‘童瑤’在知乎上的第一個回答就是“青梅竹馬故事”。

　　“青梅竹馬是怎樣的一種體驗？”

　　2014年12月26日，在知名問答社區“知乎”上，一個昵稱為“童瑤”的用戶，以她的“親身經歷”回答了這樣一個問題。這段愛情童話感動了無數人，短短幾天內，收穫了6萬個贊同。“童瑤”也迅速成為擁有3萬關注者的“知乎大v”。

　　如果不是後來的“東窗事發”，在很多網友心目中，“童瑤”是一個高學歷、高情商、擁有完美愛情、不屈服、有愛心的知性美女形象——就像她的簽名一樣，如同“清晨的陽光啊”。

　　然而，2016年年初，這個曾感動無數年輕人的勵志女神、“情感導師”，卻被網友“扒皮”：有網友揭露稱，“童謠”借助自身的影響力，利用其另一個註冊的小號，編造情節、謊稱患病，上演雙簧“苦情戲”，從而騙取網友的愛心捐款。

　　褪下“女神”外衣的背後，童瑤搖身一變，在不少人眼中，其迅速成了一個騙取網友愛心捐款的“詐騙犯”。

　　最讓外界驚愕的是，這場以“小言”、“童瑤”為男女主角，“ck小小”為配角的網路騙局背後，竟然是一個高中肆業、年僅26歲的男生童超一手自編自導自演的“大戲”。

　　帶著眾多疑問，1月28日，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記者在蘇州市第一看守所裏獨家採訪到已被警方刑拘的童超。

　　中等個頭，不胖不瘦，穿著普通的黑色棉襖，除了外面套著的藍色馬甲上印著看守所的字樣和手上的鐐銬，很難將眼前的這個面容清秀的男青年，與一個滿篇謊言、涉嫌詐騙的形象重疊在一起。更加無法想像的是，在他的內心，還隱藏著一個身處世外桃源的女神“童瑤”。

　　對於自己在知乎上的“傳奇”經歷，童超在接受澎湃新聞採訪，多次用“沒想到”、“很意外”來解釋。

　　童超説，他沒想到“童瑤”的回答會獲得那麼多贊同；也沒想到“ck小小”隨便寫了幾句話，就真的有人給他打錢；最沒能想到的是，今天會成為一個詐騙犯，成了一個階下囚……

　　不愛寫作的他，虛構了一個“完美女友”，一炮走紅

　　外界不少人認為，能寫出“青梅竹馬”故事的童超，現實生活中是可能是一個文筆自信、擅長寫作、愛好閱讀的文藝男青年。

　　然而，在面對澎湃新聞記者，童超卻一一否決了上述假設。他説，他並不是一個喜歡寫作的人，“上學時候，我的語文成績還沒有數學好，平時也很少寫東西，我部落格、日記都沒寫過”

　　關於閱讀，童超回憶了很久，也只是説：“平時也很少看書、非要説的話，以前會看一些《讀者文摘》、《花火》之類的吧。”

　　對於那篇贏得6萬贊同的“青梅竹馬”故事，童超也頗感意外。童超對澎湃新聞説，他自認寫得很隨意，事先也沒有怎麼構思，前後僅花了不到半個小時，“如果你仔細看，會發現當時還有很多錯別字，都是之後再編輯修改的。”

　　童超説，他喜歡科技、數位産品，在知乎註冊的第一個用戶名叫“小言”。“小言”某種程度上也是他自己的化身。有次，他無意間看到了一個題為“女朋友是很有趣、很乖、很漂亮的女孩子是一種怎樣的體驗”後，瞎編亂造了一個回答，意外得到了很多贊同，內心獲得了很大滿足感。

　　為了印證“小言”的回答，他又註冊了“童瑤”，並且讓“童瑤”在“小言”的回答下面留言。

　　不過，後來，童超又説，他先是看到了“青梅竹馬是一種怎樣的體驗”的提問，便想到再註冊一個“童瑤”的賬號去回答，“想通過‘小言’和‘童瑤’的回答，讓大家相信他們真的是現實中的一對。”

　　在“小言”和“童瑤”的愛情故事中，童超以“童瑤”的角度刻畫了記憶中的10個愛情片段，從5歲寫到了25歲，文字連貫深情，描寫形象生動，讓不少知乎網友深信不疑。

　　不少人據此推斷，這段愛情故事，可能參雜了他個人的情感經歷。對此，童超卻予以否認，稱這並非他所渴望的愛情，“大部分都是編的，只有其中一段有關自行車的，是我自己有過經歷的，其他都是想像出來的。”

　　至於這些想像出自哪，童超也無從回答。他只願意承認自己是個想像力豐富、是個浪漫的人，“可能這些故事一直在我的腦海裏，我也相信他們是真實存在的，所以就寫了出來。沒有什麼原型和根據。”

　　為何會選擇虛構“童謠”這樣一個完美女友、且編造出一段感動無數網民的愛情故事呢？童超沒有給出明確的回答，“也許是因為虛榮心吧。”童超對澎湃新聞説。

　　為了“圓”原來的謊，他一再編造情節，最初只為驗證“身體不好”

　　隨後，為了提升“童瑤”的知名度和人氣，童超又陸續回答了多個問題。

　　澎湃新聞記者注意到，“‘童瑤’在知乎上的第一個回答就是“青梅竹馬的故事”。之後，“童謠”的所有的回答都是圍繞這段“青梅竹馬”裏面提到的情節展開。對此，童超解釋稱，這是希望‘童瑤’得到更多的認可。

　　據童超説，甚至連“ck小小”的出現，也不過是為了讓“童瑤”通過回答“ck小小”的問題，來印證“青梅竹馬”故事裏提到的她“身體不好”這個“劇情”。

　　劇情的發展，也有不受控制的時候。

　　2015年8月份前後，曾因為學霸、健身等熱門話題而受到關注的知乎大V“燦妞兒”被拆穿偽造了多重身份資訊，跌下神壇。

　　童超説，看到“燦妞兒”被拆穿謊言，內心開始有些害怕。不過，童超並未因此停止對“童瑤”的塑造。

　　甚至童超比“燦妞兒”走得更遠：通過“童瑤”的推薦，“ck小小”的經歷得到了很多網友的關注和關心，“當時就有人在‘ck小小’下面留言，説公佈支付寶賬號吧，我們捐一點錢，讓你把病治好。”

　　童超説，雖然他當時公佈了支付寶賬號，但沒想到真的會有人給“ck小小”捐錢。

　　澎湃新聞從蘇州警方獲悉，從2015年6月份至今，童超的支付寶總共收到了24萬餘元的捐款，最大的一筆捐款為2萬元，超過1000元的有25筆，其餘的都是從幾十元到幾百元不等，而且都附帶祝福留言。

　　收到捐款後，也曾害怕甚至想退款，但種種原因沒有成功

　　據童超説，甚至連“ck小小”的出現，也不過是為了讓“童瑤”通過回答“ck小小”的問題，來印證她“身體不好”這個“劇情”。

　　隨著他支付寶收到的捐款越來越多，童超説，他心裏開始害怕，曾通過“ck小小”的身份把錢退回去。

　　童超説，但因為一些原因，他公佈支付寶賬號的話題被知乎官方凍結了，即使是“ck小小”也不能刪除和進行編輯修改。

　　這樣的“劇情”發展，有些不在童超的掌握範圍。他説，他也想過跟知乎官方聯繫，“但是當時害怕做的（事）越多，越容易暴露他偽造‘童瑤’身份的這件事。”

　　隨後，童超索性並不再去想這件事。、

　　他用收到的善款中，拿出16萬元買了一輛車。童超的爸媽曾經懷疑過他的收入，“我就説是自己存的（錢），他們後來也就沒有説什麼了。”

　　童超對澎湃新聞説，他從未向任何人透露過自己在知乎網上的身份。“其實我不太相信網路上的東西，所以也不會去結交網路上的朋友，QQ上也沒有不認識的人。”

　　據他透露，不僅在知乎上虛構“童瑤”形象和事跡，甚至連他在百度貼吧炫耀購買蘋果電腦的發言，也是虛構的，“老姐也是我編的，就是為了虛榮心吧。”

　　在網路中“謊話連篇”的童超，並不承認自己在生活中也是如此。那為何在虛擬世界中，他是另外一個分裂的人呢？他將這一切歸咎於自己的驕縱，“可能因為是獨生子吧，父母對我也沒有特別的約束。”

　　少年時是“留守兒童”，高中輟學後成為一名操作工，出事前將要結婚

　　12歲那年，父母離開安徽老家去上海做生意，童超便開始跟著爺爺奶奶生活。

　　童超説，父母不在身邊給了他叛逆的機會，“小時候我媽其實對我管的挺嚴，小學我的成績算是班級前列，最好考過前五名。”

　　17歲那年，因為成績不好，父母與老師商議之後，決定為他辦理退學。之後他跟著父母去了上海，又輾轉到蘇州。童超便開始在舅舅的工廠裏上班，學技工。

　　從學校到社會的轉變，童超也曾有過不甘心和後悔，甚至剛出來的前兩年有過報考培訓班的打算，但最終也不了了之了。

　　童超説，他自己沒有太多的遠大抱負，只想過些小日子，現實生活中也沒有不如意，“父母對我沒有特別大的要求，還有一個即將結婚的未婚妻，生活過得挺平淡的。”

　　要説夢想，童超笑著説，“賺大錢唄，誰不想賺錢呢”。隨後他又神情低落，“但其實，我真的不是個貪財的人。算了，我現在這麼説，現在肯定不會有人相信的。”

　　原本，童超或將在猴年春節的大年初六與未婚妻完婚。然而，“平淡”的日子在1月14日被打破了。那一天，童超收到了無數知乎網友懷疑其身份虛假的求證消息，他心裏開始害怕。

　　“心裏一下子空了，畢竟幾個月了。”1月15日，經過一夜無眠的思考，童超決定坦誠自己的身份，他在知乎註冊了實名的“童超”賬號，併發帖稱將會把錢退還給網友，也希望大家不要打擾他的家人。

　　隨後，帖子又被刪除，童超説，“因為被罵得太兇了，想著先自首吧。”

　　1月16日，童超向父母下跪坦白實情，隨後在幾位親戚的幫助下，湊齊了24萬餘元，隨後跟著父母回到了安徽無為縣老家，見了爺爺奶奶一面，他走進了當地公安局的大門。

　　被刑拘的這幾天，童超説自己産生了絕望的情緒，“對不起爸爸媽媽，感覺這輩子什麼還沒做就毀了”，更怕再也見不到爺爺奶奶，“他們年紀都很大了，我這還不知道判幾年”。

　　提到爺爺奶奶，童超抑制不住地紅了眼眶。他説，如果命運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最想回到註冊知乎用戶之前。他也想通過澎湃新聞，對廣大網友説一聲“對不起”，欺騙了大家的善意，“雖然大家肯定不會原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