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9_210*60
關鍵詞:
台灣網  >   新聞中心  >   時政新聞

“老飛”聊發少年狂

2017年05月24日 13:00:44  來源:中國青年報
字號:    

  (原標題:“老飛”聊發少年狂)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亮茫茫戈壁,身著飛行服的李浩正有條不紊地進行飛行前準備,這是他從有人機改飛察打一體無人機的第7個年頭,早已習慣在方艙裏看著數據駕駛戰機。

  他從軍37載,飛過6種有人機機型,在48歲“高齡”主動改裝成為空軍首批無人機飛行員。近5年來,他先後經歷4次轉隸,如今紮根大漠戈壁。

  作為空軍首批無人機飛行員之一,今年54歲的李浩眼神裏沒有一絲疲憊。他知道自己是一顆被寄予厚望的“種子”,受改革大潮的滋養,必須在戈壁灘上生根發芽。

  不忘初心 西出陽關

  2011年2月,東北的春天還飄著雪。空軍為推進新質戰鬥力建設,從部隊選調無人機飛行員的工作全面展開。

  身為空軍“王牌師”飛行尖子,當時的李浩安全飛行3000多小時,即將達到戰鬥機飛行員的最高飛行年限。

  擺在他面前的路似乎很多:退休養老、轉業安置、地方高薪聘請、改裝無人機。

  李浩堅定地選擇改裝無人機——不僅還要飛,而且要從“零”開始飛。飛行近30年,李浩從初教機飛到高教機,再到戰鬥機,該有的艱辛,他都經歷了;從普通單位飛到王牌部隊,該有的榮譽,他也有了。

  “李浩可選的路有很多條,但他選擇了一條最難走的路。”好不容易盼到李浩停飛的妻子張素娟不理解。

  為了他那一句“我想繼續飛,新組建無人機部隊肯定需要人,多年積累的飛行經驗正好派上用場”,張素娟不得不重新規劃“退休生活”。

  變革的時代風起雲湧,每一個明天都充滿未知。2013年3月,時隔李浩告別生活了20多年的黑土地僅僅1年,空軍組建某新型無人機部隊,李浩聽令前往東南沿海改裝。2014年7月,為完善無人機新型作戰力量體系建設、加快推進軍隊戰略轉型,李浩所在部隊轉隸西北某地,他又一次成為選調最佳人選。

  這已是幾年裏李浩第4次轉隸調整,而且是駐地條件最差的一次。怕李浩想不通,一路與李浩相伴的部隊副司令員李欣本想打電話做做李浩的工作,沒想到,剛説明事情原委,李浩馬上表態:讓我去哪兒就去哪兒,只要組織上需要我飛,我就一門心思飛下去!

  當李浩和戰友們踏上這座四週空無一物、只長著一簇簇駱駝刺的機場,有的人看到的是無邊無際的荒涼和無依無靠的孤寂,而李浩看到的卻是內地機場無法比擬的凈空條件和人煙稀少適合實戰訓練的自然環境。當別人盼著完成任務離開的時候,李浩卻憑著當上無人機飛行員後逐漸獲得的一種直覺,做好了長期留下的思想準備。

  李浩18歲時選擇做一名飛行員,48歲時仍舊選擇做一名飛行員。

  從沿海到邊疆,原本只是部隊正常的轉隸,卻又被改革強軍賦予了更加深遠的意義。

  轉型重塑 雄鷹換羽

  當落日的余暉逐漸沉入蒼茫大地,一天的飛行結束。李浩卻遲遲沒有走出地面站方艙,戴著花鏡,握著筆,端坐操控席,專注地盯著電腦螢幕,比對著各種飛行數據。

  從殲擊機飛行員到無人機飛行員再到無人機飛行教員,李浩引以為傲的2.0鷹眼,架上了200度老花鏡。

  戴著眼鏡的李浩,依然如他年輕時一樣目光灼灼。

  從有人機到無人機,一字之差,隨之而來的卻是思維方式的變革、知識結構的重塑、能力素質的躍升……

  一道道無形的坎兒橫亙在李浩面前,挑戰著這位當時年近五旬“老飛”的極限。

  從空轉机到地面、從座艙轉到方艙、從舵桿轉到鍵盤,回想起當初改裝,孤獨摸索的日日夜夜,李浩想到最時髦的話是“鬼知道我經歷了什麼”。

  轉型關鍵在於換腦。憑著近30年飛有人機的經驗,李浩原以為可以輕鬆上手,哪想這恰恰成了“攔路虎”,李浩需要徹底打破固有的“一人一機”思維模式,從零開始建構“多人一機”系統思維。

  無人機是系統作戰,需要飛行操控、任務載荷、鏈路監控等多席位數人協同配合。要想達到“人機合一”的境界,必須全面掌握多個領域十幾門專業知識、工作原理。為了克服年齡偏大,記憶力逐漸退化的劣勢,李浩把各專業要點編成順口溜反覆記憶,別人學一遍,他就學十遍甚至幾十遍。厚厚的專業書籍被他翻得破舊不堪,到處都是膠帶補丁和密密麻麻的手記,無論哪個知識點,只要有人問,他就一準兒知道在第幾頁第幾行。

  畢竟已近天命,為了防止大腦和身體退化,他要不斷地強化鍛鍊,經常和20多歲的小夥子們一起衝1萬米,每天通過增加訓練量來保持身體的最佳狀態。

  無人機與有人機飛行操控最大區別是需要通過數據來感知飛行姿態。在有人駕駛飛機上,飛機的飛行姿態,飛行員可以通過全身所有的感觀進行感知,能夠憑藉直覺瞬間作出判斷。而對於無人機飛行員而言,對飛行姿態的感知,只能通過面前顯示螢幕上不停變動的幾百個數據來進行分析判斷。這就要求飛行員對每一個數據,甚至是無人機整個系統的飛控邏輯都要有非常深刻的理解

  “就相當於把每個數字都翻譯成空中場景,把地面方艙變成空中座艙,這也就是無人機飛行員必備的情景意識。”李浩解釋。

  為獲得這種情景意識,每次模擬飛行前李浩都提前1個小時到位,坐在方艙內反覆體會,看數據對比飛行姿態、翻原理聯想飛有人機時空中動作,最終練就了看螢幕數據就條件反射出飛機空中姿態的本領。

  鏈路傳輸影響造成無人機飛行姿態延遲響應,李浩一改過去有人機實時操控習慣,對哪個按鈕哪根手指按、什麼時候按、用多大力度按都進行了反覆研究。他成為了我軍精準控制某型無人機第一人,而這些經驗後來都成了李浩徒弟們的寶典。

  平常和李浩接觸最多的徒弟還有飛機製造廠的工程師許多都才20多歲,他們私下裏都叫李浩“倔老頭兒”。徒弟應俠記得,他經常看到李浩後半夜兩三點還不睡覺,不把一個問題研究清楚他絕不放過自己。

  李浩的徒弟們有些受不了的就是這個“倔老頭兒”的“軟殺傷”。李浩不厭其煩的一遍遍講述,反反覆復研究討論,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正迫切地要把自己全部所學傾囊相授。李浩經常瞇起眼睛笑著説:“我飛不了幾年了,就是想讓你們早點把翅膀練硬了,去單飛。”

  在李浩的悉心帶教下,第二批該型無人機飛行員陳永超、應俠、肖育明、蔣偉僅僅用了3個多月就改裝完成,大大縮短了成長週期。

  每次帶教的時候,李浩總是鼓勵大家:“有人機和無人機其實只隔著一層 窗戶紙 。”然而,只有捅破這層“窗戶紙”,以往的有人機飛行經驗、戰法技法才能有效用於無人機作戰領域。

  為解決無人機導彈發射失敗二次攻擊問題,李浩充分借鑒有人機海上飛行經驗,大膽提出無人機“8字飛行法”,有效降低了二次攻擊的時間、航程。

  改裝無人機以來,李浩先後主導突破了無人機操控和作戰難題等多項重大技術難題,發現解決無人機各類問題缺陷20余項,提出100多條建議反饋廠家,大大提升了我軍無人機運用效能。

  勇立潮頭 肩扛重任

  2017年2月8日,無人機飛行員隊伍又迎來了陸冬輝、呂軍明兩名選拔自空軍三代機部隊的新飛行員,其中陸冬輝是空軍“金頭盔”獲得者,呂軍明曾因成功處置險情榮立二等功。

  迎來這兩員大將的那天,李浩高興地直搓手,這意味著:“新型無人作戰力量和新型有人機技戰術結合,也許無人作戰力量實戰化水準會在更高的起點 開飛 。”

  擠在家徒四壁、四處漏風的小平房裏,高興時和幾個年輕人爭搶著一兩包“辣條”,李浩竟覺得這樣的日子還挺好。閒暇時,他會看著養的魚,琢磨琢磨當初那個“勇敢的決定”,似乎是自己足夠幸運,不早不晚剛好趕上了改革強軍的步伐,見證了新質戰鬥力“拔節”般生長。

  2012年空軍“紅劍-2012”演習,李浩作為首席飛行員操縱無人機圓滿完成偵察目標、高空拍照、實傳圖像等任務後順利返航,標誌著我軍察打一體無人機首次融入作戰體系。

  2014年攻擊-1型無人機首次參加全軍演習、首次實彈攻擊,李浩主動請纓。為完成任務,他每天只睡兩三個小時。演習前一天李浩腸胃不適,為不影響演習任務,他吃了一整板氟哌酸。演習中李浩和戰友密切協同、操控無人機首發命中目標。

  2014年7月“和平使命-2014”聯合反恐軍演,我軍無人機作戰力量首次在國際舞臺亮相,面對多個國家參演觀摩壓力,李浩克服複雜電磁環境干擾,穩穩操控無人機對藍軍指揮部搜尋確認並首發制敵,有力展示了我國新型無人機作戰實力。

  2015年7月,我軍某型無人機高原試驗,52歲的李浩主動隨部隊奔赴海拔3700多米、晝夜溫差20多攝氏度的某高原機場,全程參與試飛任務,為新型無人機形成實戰能力積累了第一手經驗。

  “我們起步已經有些晚了,再耽誤就會輸掉無人機戰場的 入場券 !”李浩房間的桌子上堆滿國外無人機作戰各類資料,電腦裏滿是無人機作戰訓練視頻數據。他記不清自己的身份證號碼,卻能夠對國內外現役無人機裝備各類作戰參數如數家珍。

  為提高無人機作戰能力,李浩帶領團隊廣泛開展無人機作戰理論技術研究,完成了《察打一體無人機體系作戰運用研究》《無人機部隊基地化訓練基本問題研究》等64項課題,研練創新了近距空中支援目標指示定位和打擊效果核查等4種作戰樣式和戰法,提升了我軍無人機實戰化作戰水準。

  年過半百 壯心不已

  在空軍某試驗訓練基地,從單位領導到普通戰士,從工廠專家到兄弟單位戰友,都尊稱李浩為“李老師”。

  “每次聽到別人這樣喊我,心裏就會一熱。”李浩仍活在激情燃燒的歲月裏,壓力和動力一起推著他往前走。

  年輕的無人機飛行員陳永超是李浩帶教的第一個徒弟,最近一年來,陳永超發現李老師走路越來越急,説話越來越快,甚至已經提前學完了下一個新機型的全部理論。李浩坦言:“那是我心裏著急啊,我還想著趕在退休前再飛一種新機型呢!”

  沒有人知道,李浩到底在無人機事業上傾注了多少愛,他們卻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他吃了多少苦。

  從設施完備的航空兵部隊到白手起家的戈壁荒灘,住進60年代留存的小平房,睡著硬板床,吃上大鍋飯,一覺醒來,墻皮掉得滿床都是,飯堂沒蓋好就蹲在背風處就著沙吃,沒有熱水器,白天曬水晚上洗澡,被稱為“大漠風情浴”。

  前不久,李浩的女兒李斯特第一次來到爸爸的這個新工作單位,她説:“我一看,挺心疼他的。” 但是她又一想,一個人只要他覺得自己做的事情值得,他就高興,“所以我也替我爸高興”。

  本可以退休養老的李浩,為了中國空軍剛起步的無人機事業付出了太多。2012年他母親病危,李浩正在外地執行任務,電話裏那句“等兒子任務結束就回去看您”,竟成了他與母親説的最後一句話。前不久,父親在病中給李浩打電話説:“我要是讓你回來,你可快點兒回來啊。”

  李浩講這些故事時,坐在一旁的張素娟偷偷抹了把眼淚。

  李浩不想辜負改革強軍大潮對自己的“青睞”。

  在接受採訪期間,他還淩晨兩點半睡覺。觀摩夜航結束後,他送走記者,又帶著大家看了十多遍視頻回放記錄,一幀一幀看,非要找出當天飛機著陸不穩的緣由。李欣是李浩的老搭檔了,看見徒弟都勸他早點回去休息,李欣擺擺手説:“算了,讓他看吧,不然他回去也睡不著。”

  很多人不理解,有人問他,無論是作為有人機還是無人機飛行員,你該有的榮譽都有了,繼續幹下去還能怎麼樣?

  但是李浩一提起以後的規劃還是激動得像個孩子,期待和羞澀不經意間爬上他皺紋叢生的眼角,他説:“哎呀,我還想再改一兩型啊!”

  張素娟望著丈夫滿懷憧憬的樣子,撇撇嘴笑了,仿佛在説:“瞧把你厲害的。”

  中國青年報中青線上記者 張茜 通訊員 李天霞 王日 來源:中國青年報 ( 2017年05月24日 03 版)

[責任編輯:李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