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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最美回遷房:曾遭村民反對 要求建成歐式別墅

2017年03月29日 09:40:04  來源:中國新聞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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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上,農村建築設計完成後,一個村莊該怎樣長久地、良性地運轉、發展下去,   這不只是東梓關,也是所有正在建設中的美麗鄉村需要面對的問題。

  2月17日,空中俯瞰白墻黑瓦的東梓關村新建回遷房。圖|新華

  “最美農村回遷房”能挽救失落的鄉村嗎?

  《中國新聞週刊》記者|符遙

  2017年2月初的一天,一組被稱為“最美農村回遷房”的圖片突然在微博上瘋轉:一排背靠青山,面朝田野,錯落有致的三層小樓連綿成片;薄霧中,白墻黛瓦,宛若吳冠中筆下的水墨江南——這是新建的農居點。

  一張張精美的圖片引來了網友們一片驚呼:“美哭了!這是別墅嗎?”“既傳統又時尚,好想住在這樣的農村裏!”

  在2017年春節之前,位於杭州市富陽區場口鎮的東梓關村從未引起過外界太多關注。在這個號稱有著1500多年曆史的村子裏,最有名的可能還要屬作家鬱達夫。1932年,他曾短暫居住於此,並寫下了一篇題為《東梓關》的短篇小説。

  這是杭州地區首個“新杭派民居”示範項目。作為“浙江省重點歷史文化古村落”保護工程的一部分,自2014年起,當地政府開始與知名設計公司合作,以政府代建的形式,對涉及老房回購、拆遷的村民進行回遷安置。圖片中那12組、46幢民居,就是在2016年8月完工的一期工程。

  古老的東梓關村在一夜之間成為了“網紅”。盛名背後,是政府、社會和村民三方的協作與博弈的結果。而在近年來,越來越多的文化、建築界精英投身鄉村建設的熱潮,怎樣留住這些日漸消失的村莊,怎樣為那些有關自然、傳統和文化的記憶找到通往未來更多的可能性,成為了各方正在共同探索的課題。

  未住先紅

  東梓關位於杭州西南方向的富春江畔,距離市區約70公里,開車只需一個小時,但目前尚無與市內互通的公共交通。如果不是自駕車,就要先從市區坐一小時大巴到富陽,再從另一個汽車站,坐一個多小時中巴才能到村裏。

  2月底的東梓關已經有了幾分初春的氣息,寧靜卻並不冷清。因為出了名,村裏每天都有好幾車參觀者,其中有慕名而來的遊客,也有不少從外地專程趕來考察的幹部。

  在村口的一塊大石頭上,刻著“美麗中國,設計先行”8個醒目的大字,落款是“鬱達夫”——這幾個字是從他的數篇手稿中選字拼接出來的。

  東梓關正是在這個理念的指引下,如今煥然一新,2016年11月它剛剛入選第四批中國傳統村落名錄。走進村裏,石階、小巷一塵不染,婦女在長達百米的水塘裏洗菜,塘水清楚倒映出古宅和樹影,老人坐在徽派的高墻大院裏曬太陽,一派自在怡人的江南景象。

  從2014年5月起,杭州市規劃局富陽分局陸續對長塘周邊39幢清末民初的古建築進行了集中的整治改造,鋪起了青石板路,建起了村史館。他們還重新修繕了江邊的小廟和碼頭,試圖把舊時的景觀一點一點地恢復起來。

  但和那些相比,“最美農村回遷房”才是眼下村裏最重要的景觀。整片民居分為4種房型,建築面積在290——340平方米不等,各家抽籤選房,按1376元/平米的價格購買。

  儘管還沒幾家人入住,但它引發的關注度絲毫不減。有記者曾舉著自拍桿、架好無人機到村裏做了一次直播,沿村走了一圈,人數最多時,有超過18.5萬網友線上觀看。

  這樣的關注度讓項目的總設計師、gad建築設計(杭州)公司創作總監孟凡浩都十分驚訝。去年剛竣工時,他就在行業內的期刊上發表過這組作品,還被評為了2016年度浙江省優秀城鄉規劃設計一等獎。但這些並沒有帶來太大的影響。直到半年後,這個在他看來“沒什麼特別”的項目突然“點燃”了網際網路。

  孟凡浩還記得2014年第一次到東梓關時的場景,“就覺得這個村子怎麼這麼落寞啊!”他向《中國新聞週刊》回憶,“走在村子裏,沒有人,連狗都不多。”

  這正是東梓關的現實:全村不足2000人,平時住在村裏的只有300多人。

  其實,在漫長的歲月裏,東梓關也一度繁華過。這裡曾是重要的水上交通要塞,當地的骨傷名醫張紹富在此行醫,各色人等熙熙攘攘。但20世紀90年代後,隨著公路交通的發展,中醫骨傷科醫院遷址,東梓關也慢慢安靜了下來。除了一畝三分地,村裏沒有什麼産業和收入,大批年輕人開始往外走,老屋、老樹、老人都留了下來。

  2009年,曾有網友在富陽本地的論壇上發帖,呼籲“救救鬱達夫的東梓關!”彼時,東梓關已冷清多年,那些清末民初的建築大多無人管理、年久失修,曾經的雕梁畫棟有些已經腐朽,有些則已被改建,到處是斷壁殘垣,破敗不堪。

  而這,正是中國無數個凋敝村莊的縮影。

  據統計,從2000年到2010年,中國的村莊數量從370萬個銳減至260萬個;這意味著,在長達10年的時間裏,平均每天都有300座村莊在消失。

  關於杭派“示範村”的命題作文

  提起東梓關曾經的衰敗,杭州市規劃局富陽分局副局長盛國宏並不諱言:“那時候我去看,幾乎是一片廢墟。”

  和其他有些歷史積澱的村莊一樣,東梓關的規劃建設也面臨著權衡現代與傳統的難題:“老房子要保護,但住在裏面的老百姓想過現代生活,不喜歡那些,兩者兼顧是很難的事情。”盛國宏告訴《中國新聞週刊》,他們也曾邀請其他設計公司進行過建築規劃,但當時的方案是“為了保護而保護,老百姓的滿意度不太高。”

  2013年,東梓關的歷史文化古村落保護工程再被提上日程,為配合文化遺産保護的需求,政府決定對部分村民的老宅進行回購,統一規劃、修繕。與此同時,隨著“三江兩岸”綜合整治工程的推進,一些村民的房屋面臨徵地拆遷,對相關數十戶村民進行回遷安置成為了最現實的需求。

  也是在這時,國家提出“建設美麗中國”,杭州市政府表示用2年時間,創建一批市級杭派民居示範村的目標:“以點帶面,再經過3——5年努力,培育一批依託當地自然風貌和山水資源,具有杭州特色的農村新型業態,形成老百姓安居樂業的民居典範。”

  市政府與gad建築設計公司(即綠城建築設計院)合作,計劃在村南的一片農田裏打造出一個新農居示範區。在“三江兩岸”工程和村核心區整治工程中被拆遷或是被徵用土地的居民、村裏的無房戶和住宿條件困難戶均有資格申購。政府還將撥款1000萬元,用於道路、綠化、煤氣管道等相關公共項目和基礎設施的建設。

  在場口鎮東梓關村的駐村指導員洪斌看來,徵地拆遷是整個項目中最困難的環節。為此,他和幾位村幹部一起,挨家挨戶地做工作,講村子的規劃發展,解釋徵地補償的標準,每天不到晚上11點都回不了家。“杭派民居”示範項目確定後,他們還需要繼續説服老百姓,收起過去各家自己建房的想法,交由政府統一規劃,統一施工。

  從過去的業績來看,gad以設計高端物業見長,東梓關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第一個為農民設計的項目。然而,接過項目任務書,孟凡浩發現,擺在自己和團隊面前的其實是一道“命題作文”:所有民居必須統一蓋成3層;每戶落地面積不能超過120平方米;每平方米造價不能超過1500元;此外,還要起到一定的示範作用,具備可推廣性。

  在這4點硬性要求中,最難的莫過於控製造價。“就這一點,我們在設計城市建築當中的很多策略都不能用了。”孟凡浩説,他們選擇了最經濟的磚混結構形式,用白塗料、灰麵磚以及倣木紋金屬這類簡單的、商品化成熟的材料,取代了農村常用的木頭、夯土、石頭等傳統材料。此外,他們也不得不捨棄了一些裝飾性的設計元素。

  在建築風格上,受到吳冠中畫作的啟發,設計團隊拋開了一味倣古的形式和種種古典中式建築的符號,選用現代、簡潔的造型和微曲的屋頂線條展現江南傳統民居的神韻。遵循“從單元生成組團,再由組團發展為村落”的邏輯,他們通過對4種基本房型進行組合,構建出一個保留了傳統民居風格的當代鄉村聚落——日後在此基礎上,還可以通過變換房型組合,實現項目的複製和推廣。

  孟凡浩告訴《中國新聞週刊》,自始至終,他們的設計創意沒有遭遇政府方面的任何干預,方案一次通過。但到了村裏,就是另一回事了。

  起初,村民們對政府提出的“新杭派民居”的概念並不買賬,他們一致希望新房能建成歐式風格的別墅——在稍微富裕一點的中國農村,這幾乎是最常見的建築。甚至就在同村一墻之隔的地方,大多數東梓關的村民就住在這樣的房子裏——2000年以後,在外打工掙到錢的村民們陸續回來蓋新房,這種鋪滿瓷磚、裝有羅馬柱的洋樓,被認為是“富裕”“氣派”的標誌。

  為了達成共識,村裏前前後後開了20多次業主大會。gad公司也到村裏組織座談,希望了解村民們的需求。“堂屋是否必須?”“廚房中是否還需要傳統土灶?”設計團隊將十幾個這樣的問題印成調查問卷,一一徵求村民的意見。

  在規劃者們看來,設計不僅足夠美觀,也充分考慮到了當地風俗和農民的現代生活需要:堂屋坐北朝南,院落由南邊進入;前院有電瓶車位,也可以晾曬衣服和穀物;側院放置柴火、雜物;南院用作休閒綠化。每家都有4個以上的臥室,還有客廳、堆放農具的雜物室等等。

  儘管反覆溝通,村民還是無法完全接受全部的設計。施工平面圖出來後,大家的質疑五花八門:樓梯太窄,停車位不夠、窗戶不能打開……習慣了自己建房、自己做主的村民們抱怨自己毫無話語權,村幹部們只能接著做工作,一家一家地“講道理”。“剛開始不接受的多,但後來慢慢也都能接受了。”洪斌告訴《中國新聞週刊》,一期工程46幢房,到最後報名申購的達到80多戶。

  有一些分歧持續存在,比如每個小院3米高的圍墻。村民們認為,這樣的圍墻太過封閉,“歐式別墅就沒有”。孟凡浩也有自己的“策略”:他找出著名徽商胡雪岩故居的圖片,向村民們解釋中式建築“高宅大院”的傳統。最終,大部分業主接受了這個“回歸東方傳統”的方案——只有兩戶人家始終不肯讓步,他們索性直接跑到自家的工地上,現場指揮工人把圍墻高度降低了1米。

  孟凡浩覺得,只要不是涉及對主體風格、結構的顛覆性改動,他都可以有所妥協。但事實上,這不是他唯一的麻煩。作為政府代建的工程,項目的施工方是在政府公開招標以最低價中標的單位,這支專業水準有限的隊伍常常讓他感到難以溝通。“他們甚至不按你的圖紙做,這在城市裏怎麼可能?但後來想想,可能也是我對他們要求太高了。”

  按照城市地産開發商的速度,類似這樣的項目大概3個月就可以完工,而在東梓關,工期整整拖了1年多。項目竣工時,孟凡浩發了一條微博:“從設計到竣工,歷時兩年,曲折艱辛,失控中的堅持……”

  儘管在施工工藝、品質上留下了不少遺憾,但包括孟凡浩在內的許多參與者都認為,這已經是在現有條件下,各方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了。

  整片民居一期工程總共46戶,目前正式入住的只有兩家,剩下的大多還在裝修。村民們已經對連日來源源不斷的參觀者習以為常,一邊盯著手上的活計,一邊不忘招呼來客“進來隨便看”。雖然間或也抱怨幾句,但大體都還是滿意的,那滿意裏帶著顯而易見的自豪:“當然好啊!都全國有名了!自己蓋不了這麼漂亮!”

  “與其沒有了,不如改改以繼續存在”

  除了漂亮的建築,東梓關是否能成為政府理想中的文化古村落“示範村”,還有待時間的檢驗。

  在東梓關之前,杭州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山村也曾因設計風格獨具特色而聞名全國——自2012年起,中國美術學院建築藝術學院院長、普利茲克建築獎得主王澍用3年多的時間,在富陽洞橋鎮的文村,建起了14幢、24戶農居房。他以灰、黃、白三色為基調,使用杭灰石、黃黏土和楠竹等當地傳統的建築材料,以夯土墻、抹泥墻、杭灰石墻、斬假石的外立面設計,打造出了一個以“浙派民居”為特色的“文村新村”。

  作為一個對鄉村和傳統懷有極大熱忱的建築大師,王澍將對文村的改造視為搶救中國鄉村文化的某種試驗——他希望在不改變古村落面貌的同時,實現鄉村的“隱形城市化”:有生態的環境,有傳統的歷史,也有現代化的生活。

  但事實上,幾年過去,人們對這場試驗的結果至今存在爭議:在許多人眼中,王澍一手設計的那些造型獨特、個人風格突出的民居似乎太過“實驗性”了,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切合農民生活的需要,又能在多大程度上實現他的鄉建設想,仍有待觀察。

  近年來,類似這樣的爭議並不鮮見。隨著經濟的發展和城市化進程的不斷推進,在“美麗中國”的號召下,鄉村建設日漸成為建築設計師們熱衷的方向,越來越多的藝術家、建築師和文化界人士樂於投身這一浪潮中,並做出了各種各樣的嘗試:在福建漳州的下石村,清華大學建築學院教授李曉東在兩座土樓之間建起了一間“橋上書屋”,這本是為當地的希望小學而建,如今沒有學生後,因其富有創意的設計而成為了知名的旅遊景點;在杭州臨安,建築師陳浩如用當地的毛竹和茅草等材料建造了一個極具設計感的現代豬圈,作為生態農場“太陽公社”的一部分,他希望能建立起一個生態農業圈,通過發展農業和當地特色的手工業,讓村民們在家鄉也能過上富足的生活……

  無論是側重鄉村建築的設計、旅遊開發,還是著力於農業生態和社區的營造發展,這些來自城市的精英都有著一個共同的目標:激活當地的經濟發展,提升鄉村對年輕人和城裏人的吸引力,從而實現鄉村的復興。

  然而,美好的願景背後,這些嘗試究竟能為鄉村帶來什麼?

  東梓關在網上爆紅後,不少設計師讚賞,認為這樣的設計風格傳承了中式建築傳統,保留原鄉肌理的同時又有創新和突破,具有時代特徵;但立刻也有設計師提出來,這些建築似乎過於追求水墨畫般的意境而顯得不夠接地氣,而且在平均年降水量超過1200mm的江南,如此坡度和寬度的屋檐可能不利於排水,雨水時節有滲水發黴的風險。

  北京綠十字生態文化傳播中心創始人孫君認為:“建築的第一要素是實用性,二是安全性,三是地域的文化傳承。”這也是他一貫的理念。自1999年起,孫君前後設計並實施過20多個鄉建項目,其中最有名的是河南信陽的郝堂村。2011年,郝堂村改造的第一間民居是他一筆一筆在紙上畫出來的。

  但在他看來,郝堂的建設從來不只是建房子,“所有建設都圍繞農民的生活和生産”。那幾年裏,他們與“村兩委”合作,在村裏建資源分類中心,建郝堂小學;修復農業體系、改良土壤;三農問題專家李昌平則指導村民們成立了以“內置金融”為核心的“夕陽紅養老資金互助社”……

  2013年,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公佈了第一批的12個美麗宜居示範村,郝堂村位列其中。

  “我們今天的鄉村建設還處在一個特別初級的階段。太多人都還只是在‘形’上下功夫。”孫君向《中國新聞週刊》表示,眼下大多數鄉建者對中國傳統的農耕文化不夠了解,還是在按照城市的思路規劃鄉村,他認為這實際是對鄉村的一種破壞。

  孫君的主張是,“把農村建設得更像農村”,所以在郝堂時,他們不拆房、不砍樹,村莊原有的道路、農田、溝渠一律保持不變,包括民居在內,只在原基礎上做修複式的改建。他反對一些政府官員一味“市場先行”的理念——他自己做項目時,一律不做招商引資,也不主動發展旅遊,而是先著力激發鄉村內部的活力,“要保證一個以農耕文明為主體的、以農民常規農業為産業和崗位的、一種符合農村發展常態下的模式。”

  而在住建部傳統村落專家委員會副主任委員、清華大學建築學院副教授羅德胤看來,孫君試圖在農村建立起一套農業生態系統的做法,確實在一些地方取得了很好的成效,但大規模推廣複製並不容易。他認為人們對於鄉村的建設、古村落的保護,還是要遵循現代經濟學的規律,而在社會現階段,發展旅遊業、商業可能是最快捷的出路。

  羅德胤曾從事傳統村落的理論研究多年,轉入實踐領域後他發現,在古村落保護的問題上,國家層面、精英階層的意識與村民的觀念之間存在很大的鴻溝。他覺得,一些精英去做鄉村改造、去發展商業和旅遊,未必能提出最好的方案,“但總比(文化遺産)被推倒沒有了要強。與其沒有了,還不如讓他們改改,還能繼續存在,這是兩害相權取其輕。”

  羅德胤相信設計和創意會給鄉村帶來改變——經過建築師的精心設計,一個好的建築也會帶給鄉村更多的可能性。這也是他在河南信陽的西河村進行規劃建設時的經驗。在那裏,中央美術學院建築學院副教授何崴將一個公共的糧倉改建成了一個糧油博物館。因為獨特的設計構思,這座博物館屢獲國內外的設計大獎,也成為了西河村的一大亮點。如今,每逢假期,來自周邊幾個城市的遊客都會蜂擁而至。

  “我們做旅遊,經濟作用是一方面,暫時有現金流緩衝一下,讓這些老房子不至於馬上‘推倒而後快’。但真正的目的還是教育,要讓老百姓的意識慢慢轉化到對遺産價值本身的認識上。”他對《中國新聞週刊》説。

  一切剛剛開始

  “現在也有另外一種聲音,説你們這就是一個空殼,沒有産業。但事實上,在現有體制下,這不是一個簡單的設計就能解決的問題。”在總設計師孟凡浩看來,未來,産業能否得到發展和引進,鄉村能否真正實現傳承與復興,都將是需要各方一起努力的系統性工程。

  但作為一個歷史文化並不特別突出的江南村落,東梓關正在品嘗設計帶來的甜頭。村支書許時新多次在接受採訪時表示,發展鄉村旅遊是他們接下來的計劃之一。

  眼下,村裏“新杭派民居”的二期工程也即將啟動。除了對一期工程周邊的房屋進行一定程度的立面整治,村裏還將新建一個村民活動中心,並回遷一棟古民宅,改造作為鄉村書院。

  而政府也有了更大的計劃。“我們要選出最一流的設計院,採取一個團隊設計一座村莊的模式,相互pk,充分發揮各自的實力。”杭州市規劃局富陽分局副局長盛國宏告訴《中國新聞週刊》,下一步,將會有更多設計團隊參與到富陽的鄉村設計中來,進一步推動鄉村建設和旅遊業的發展。而東梓關也將成為這些設計人才的陣地。

  早在去年,他們已經開始邀請包括gad在內多家國內知名的建築設計院在東梓關開設工作室,希望能打造一個以“靈動富春江,創意東梓關”為特色的“設計小鎮”。按照他們的規劃,未來,這裡將聚集來自各地的一流設計人才,他們進行作品展示,開展鄉村設計實踐活動,或是進行業務洽談和學術交流。

  2016年6月,首屆東梓關論壇在鬱達夫曾居住過的許家大院正式開幕,來自全國知名設計院和高校的50余位專家參加了這次題為“設計,讓鄉村更美好”的會議。

  不過,也有人認為,這樣的設想似乎有些理想化了:即便各家設計院每年都來村裏開會、采風,最多也只會在這裡待上一兩個月,剩下的時間裏該怎麼辦呢?他們還需要為東梓關的未來尋找更多的可能性。

  事實上,基礎建築完成後,一個村莊該怎樣長久地、良性地運轉、發展下去,這不只是東梓關,也是所有正在建設中的美麗鄉村,需要面對的問題。

  東梓關的村民們倒是都對此充滿了信心。如今,村裏已經開了3家餐館。52歲的老闆朱華兒告訴《中國新聞週刊》,他以前在上海的快遞公司打工,因為看到了村裏發展帶來的商機,決定回村創業,他以每年2.5萬元的價格租下了村口最顯眼的鋪面。“去年因為還沒什麼人來,生意不行,但最近越來越好了,這個月營業額就有3萬元。”

  住在61號院的方家是率先入住的兩家之一,成了村裏宣傳的典型。為了和整體的建築風格相匹配,他們請來專業的設計公司將室內裝修成了傳統的中式風格,又配上了全套紅木傢具,花了近80萬元。春節前,方家在門口挂上了大紅燈籠和彩旗,一家12口人從各地趕回來,歡喜地在新房過了年。

  “現在來看,這個項目的意義早已不是這些房子好不好看了,而是因為有了它們,讓這個村子一下在全國都紅了,提升了村民的生活品質,讓更多人願意回來,讓村子變得有活力了,有了更好的發展契機,這才是對村民們最大的意義。”孟凡浩説,前一段曾有人提出,村裏應將這批回遷房統一回收改作民宿,但他堅決反對。這是為村民量身定做的自住房,也是東梓關之所以獲得如此大關注的原因。

  但無論怎樣,對於真正生活在東梓關的人們來説,一切才剛剛開始。他們才是東梓關未來的主要演員。★

  本文首發刊載于《中國新聞週刊》總第797期

[責任編輯:李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