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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內戰老兵回山東故里 受託帶57壇骨灰

時間:2010-10-13 08:24   來源:SRC-34

1991年5月高秉涵首次返鄉探親時,與故里長輩交談

高秉涵近照

小學畢業證書上的高秉涵

  【冰點特稿】:葬我于故鄉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鄉;故鄉不可見兮,永不能忘。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陸;大陸不可見兮,只有痛哭。天蒼蒼,野茫茫,山之上,國有殤。——于右任《望大陸》

  高秉涵瘦削的手臂中抱著一個泛著青白色光的骨灰壇。他站在村子的西頭,仔細地回憶骨灰主人生前的心願。

  臨終前,那個在臺灣孤零零大半輩子的老兵囑咐高秉涵,一定要將自己的骨灰送回老家山東菏澤定陶縣,撒在“村西頭一華里處的一棵槐樹下”。

  “那塊地就是我的。”老兵驕傲地説。

  可是當高秉涵從臺灣來到這個小小的村莊時,卻發現根本找不到讓老兵念叨了一輩子的老槐樹。時間帶走了老兵的生命,也帶走了槐樹。最終,他只得在一群圍觀者懷疑的眼神中,打開骨灰壇,將白色的骨灰撒向一片玉米地,“老哥,你落葉歸根了,安息吧。”

  44公斤的老人和57壇骨灰

  在臺灣生活長達61年的菏澤人高秉涵清楚地知道,對那些大半生住在海島上的“外省人”來説,這條通往家鄉的路意味著什麼。

  “沒有不想家的。”這幾乎是侯愛芝所能講出的最長的句子。這位80多歲的菏澤老人住在臺北,離家已有60多年了。從她臉上深深的皺紋和褐色的老年斑中,難以看出那段留在故鄉的青春。

  她偏癱了,半邊身體不能動彈,語言能力也喪失了大半。她只能終日坐在一把木椅上。“想家。”老人有時會努力地擠出這兩個字,眼裏滲出渾濁的淚水。

  另一位菏澤同鄉是一個83歲的老兵。他患上了老年癡呆症,無法出遠門,但兩岸通航後,卻總是念叨著要回老家看看。兒子用輪椅推著他來到機場,當看見即將啟程的老鄉們時,他像個孩子一樣興奮地叫起來:“回家了,我要回家了。”兒子推著他在機場轉了幾圈,又把他抱上了返回臺北的汽車。老人一直幸福地望著窗外,他真的以為自己就要踏上歸途。

  高秉涵説,對於這些在臺灣生活了大半輩子的老人,回家,就是天大的事。正因為如此,他想盡一切辦法幫助同鄉們完成回家的夢想。而許多菏澤同鄉,也安心地將自己人生最後的希望交到他的手上。

  他甚至成為一些同鄉戶籍卡上的緊急聯絡人。有好幾次,他被緊急叫到醫院,彌留的同鄉只有一個請求,讓他把自己的骨灰送回菏澤老家。“我説好,你放心。他們就吧嗒吧嗒地落淚,然後就走了。”高秉涵低聲回憶道。

  去世的老鄉越來越多,高秉涵背負的囑託也越來越重。自從1992年他帶著第一壇同鄉的骨灰回到山東,至今,已有57壇。

  對這個身高175釐米、體重卻只有44公斤的老人來説,這絕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這些骨灰壇由青白色大理石製成,每一個都重達10公斤。為了不出差錯,高秉涵一次最多只能往回帶4壇。每次臨近返鄉,他都要跑到花蓮、宜蘭等地的軍人公墓,將等待回鄉的骨灰壇接走。

  一年夏天,他從臺北趕去花蓮的軍人公墓辦理骨灰遷移手續。沒料想,颱風來得突然,傾盆大雨從天而降,下山的橋被洪水攔腰衝斷,他抱著冰冷的骨灰壇躲在空無一人的墓地。雨下得大了,“渾身就像泡在水裏”。他發現附近為死去的“有錢軍人”修建的涼亭,便捧著骨灰壇在亭子裏蹲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才被直升機救出。

  家人並不同意老人的行動,“沒有誰願意家裏擺著好幾壇外人的骨灰”。為此,他不得不將骨灰擺進地下室,而自己就睡在一旁,借此安慰子女,“有我陪著這些老哥,他們的鬼魂就算回來,也不會去找你們的”。

  把骨灰從臺北帶回山東是個極其艱難的過程。這些被密封起來的骨灰壇,常常被誤認有“藏毒的嫌疑”,高秉涵必須通過繁瑣複雜的安檢程式。並且,因為害怕骨灰壇摔碎,他從來不敢托運。即便帶上飛機,他也只能小心地抱著,生怕空乘人員和周圍的乘客發現。

  他曾經因為要照顧同行的另外一位老人,在海關遺失了一壇骨灰,也曾經因為沒拿穩,把骨灰壇摔碎。但是最終,他還是把這些骨灰送回了那些逝者們生前無法回到的故鄉。

編輯:何建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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