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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余光中:回大陸太頻繁 鄉愁詩已寫不出

時間:2010-09-10 08:58   來源:北京日報

余光中

  “我希望把文化的半徑拉得更長”

  82歲的余光中已記不清自1992年以來回過多少次大陸,“18年來少説也有五六十回了”。昨天,他應北京電視臺網路中秋晚會《天涯共此時月上紫禁城》的邀請,又一次來到北京,“上一次來是四五年前,這些年北京又變樣了,舊的太舊,新的太新。”

  39年前,余光中用20分鐘寫就89個字的《鄉愁》,他説:“那是存在我心底20年的感情,不過用20分鐘寫出來而已。”39年後,老人站在太廟的紅墻根下,所有人與他的談話還是從那“一枚小小的郵票”開始,而他只是微笑著搖搖頭:“我希望《鄉愁》是我和大家交情的開始,而不是結束。”

  這些年回大陸太頻繁,鄉愁詩寫不出來了,回鄉詩倒是作了不少

  余光中戲稱自己的文學世界是“四度空間”,分別有詩歌、散文、評論和翻譯各佔一方。但在他眼裏,最能保持中文純凈和想像力的,仍然是詩歌。“詩歌是俗世化的情節加上深刻的象徵意義。”他自稱是文學上的中庸者,認為“淺顯不等於膚淺,高潔也不等於孤芳自賞”,“詩歌也一樣,曲高未必和寡,深入不妨淺出”。

  在大部分國人心中,余光中一直是“鄉愁詩人”的代表,對此余光中自己卻並不完全認同:“假如我有一千首詩,鄉愁詩只佔不到十分之一。”他還幽默地説,“這些年回大陸太頻繁,鄉愁詩寫不出來了,回鄉詩倒是作了不少。”近些年,余光中的創作重點轉向了環保,光詩歌就寫有上百首,“前兩年我寫了一首《冰姑雪姨》,把冰雪這兩位家鄉的‘水美人’比作姑姑阿姨,關注全球變暖的問題。詩人就應當是‘時代的代言人’,對當下的問題要敏感。”

  對於大陸文壇,余光中坦言自己讀的作品並不多,但在他看來大陸並不缺好作家,“比如,散文有餘秋雨、馮驥才、賈平凹,這些都是我所見不多中感覺不錯的。”年輕人的作品他也有接觸,“我經常出任一些青少年徵文、詩歌大賽的評委,看現在年輕人的文字,覺得他們個人化傾向比較明顯,關注自我甚于關注民族。”他推測緣由,“可能是沒有經歷過戰爭、‘文革’那樣的大事件,沒有承受過太多苦難。當突來的天災人禍降臨時,他們也許就能體味到脆弱面前民族的共同情懷,就會明白了。”

  莎士比亞的作品在西方經常被改編得離譜,這有什麼呢?大家要有開得起玩笑的氣量

  “中國文化就像一個圓,圓心無處不在,圓周無處可循。”在余光中眼裏,把握這個“圓”的最好方法是切準它的“半徑”:“半徑就是我們的母語中文。只要文字一日不滅,中國文化就不愁沒有載體傳承下去。大家要珍惜這個半徑,因為半徑越長,圓也越大。我對自己的希望也是能把文化的半徑拉得更長一點。”早年的求學經歷讓他精通英語、法語等多門外語,“習得外語後回頭看,反而覺出母語的親切和可貴。”他説,“相對字母文字,我們的方塊字簡潔、對仗工巧,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平衡之美。”

  説到珍惜母語的方式,余光中提倡大家特別是年輕人多讀文言文或半白話文,多看名著小説。對近幾日頗受關注的大陸中學語文教材改革,余光中也有自己的看法:“教材每隔幾十年變更一下,無可厚非。魯迅的東西被去掉太多,大家議論紛紛,其實當一個作家太過耀眼,就會遮住旁人的光芒。在香港,他們還用金庸替換魯迅呢。只要不是出於政治壓力的改變,是文化的自我調節,我覺得都挺好。”

  就著“魯迅與金庸”,余光中也順勢聊到文化的雅俗:“就算是傳統文化,本來也就一直在雅與俗之間起伏,無需大驚小怪。”他聽記者説到內地近年的名著翻拍多有爭議時,當下笑著擺手,“莎士比亞的作品在西方經常被改編得離譜,這有什麼呢?大家要有開得起玩笑的氣量,好比一部《紅樓夢》,誰能真的演出每個人心中不同的林黛玉?我看沒必要把通俗化的東西看得那麼嚴肅,要有無所謂的胸襟——你不覺得難過,再古怪離譜的東西就都傷害不到你。”

  希望將來等時機成熟,兩岸也能合為一家,但願人長久,13億人共嬋娟

  已是耄耋之年的余光中,寫作時還保留著“手工作業”的習慣親自動筆。雖然不上網,但他對網路文化相當感興趣,這次《天涯共此時月上紫禁城》網路中秋晚會在微博上發起“鄉愁體短詩大接龍”活動,他不方便上網查看,就讓人念參賽作品給他聽。“我還當過好幾年短信寫作比賽評委。”説到這個余光中頗為自豪,“短信其實是相當考驗文筆的一個事物,要言不煩。”

  除了文學上緊跟“時代潮流”,日常生活中的余光中還是個流行音樂愛好者,喜歡美國民謠,他反覆提及披頭士主唱約翰列儂,“他的歌詞裏會寫革命語,會寫人們的困境,非常有思想。國內我們也有羅大佑和崔健,詞曲都很好。這些人都説明歌手完全可以成為詩人。”

  “對您來説鄉愁是什麼?”每次回大陸,余光中説自己總能碰到這樣的提問,“我寫了一個‘愁’,但其實懷鄉不一定是愁緒,還有鄉情、鄉思等。”對於“鄉”,他感嘆,“我的‘鄉’是面向整個民族的,現在港澳都回歸了,我希望將來等時機成熟,兩岸也能合為一家,蘇東坡説‘千里共嬋娟’,我改一下,‘但願人長久,13億人共嬋娟’。”RJ252

  特寫

  “跟最大的金絲楠木殿合個影”

  “這麼空曠的大殿,這麼少的柱子,這力學!”昨天上午,第一次走進太廟的余光中站在享殿正中,背著手仰頭環顧四週,整個身子都微微向後傾。“莊嚴啊。”他踱了兩步,順著講解員的示意,又偏頭瞇眼瞧了瞧大樑上的彩繪,再添了一個形容詞,“金碧輝煌”。

  接受採訪時還娓娓道來的大詩人,參觀時卻仿佛一個滿心好奇又靦腆害羞的孩子,講解員在一邊説,他就不做聲默默聽著,冷不丁卻伸手在大柱上一敲:“這是外麵包了一層膜或者皮,裏面才是木頭嗎?”神態之誠懇,讓一旁的陪同人員也忍俊不禁。

  出了大殿,老先生興致更佳,脫了灰色外套,要“跟最大的金絲楠木殿合個影”,拍照時還不忘叮囑攝影師:“把滿文也照下來。”繞過享殿,廣場上正搭建《天涯共此時月上紫禁城》網路中秋晚會的舞臺,“晚上我還要到這裡來參加晚會的綵排,和觀眾一起吟詩,就在這,”老先生手一指,“一邊是古典的大殿,一邊是現代的舞臺,這叫後現代主義,古今並存。”

編輯:何建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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