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讀者告別”——懷了無比沉痛的心情,我寫了上面五個字,向多年來的讀者們告別,結束將近80年(14歲開始發表文章)的“寫作癖好”(我説“癖好”,而不説“寫作生涯”)。
這是作家董鼎山給讀者的告別信,發表于2015年2月21日的《僑報週末》。在告別信中,他還公佈了自己的電子郵箱timothytung@aol.com或bddstung@yahoo.com,並説,“如有來訊,將使我非常開心,以解除我的寂寞。”
定居美國50多年的董鼎山,1922年生於浙江寧波。他1947年赴美,從1979年起,董鼎山在《讀書》雜誌發表文章,向中國讀者介紹美國文化。此後,他評介歐美作家與作品的文章在華人社會的中文報刊上頻繁出現。
在《讀書》上撰文
博取年輕粉絲
董鼎山自稱有“寫作癖好”,是因為——“80年來,出版過20余種書,發表了數百萬字著作,從未曾靠寫作收入或‘版稅’維持起碼生活。當然我有其他職業收入。因此寫作不過是‘癖好’,也借此結識了很多志趣相投的朋友。”
在告別信中,他還透露了自己的生活狀態,“我不但對寫作告別,也等於是向人生告別。到了93歲,生活小節都有困難;85歲的老妻患病,醫謂恐是骨癌,由於她高齡,我們決定不入院開刀。雖然雇了暫時女傭,每週只能來二天,而我自己不良于行,照顧病人,弄得我精疲力盡(我們拒絕進養老院受虐,坐以待斃)。”
“我對報章、雜誌、書本、時事、電視、電影等也漸漸失去興趣,單靠一台電腦與親友保持聯繫。”董鼎山擔心的是,“但電腦如有失靈,不能與人交流,就心急不堪。這是老年的悲哀,無法拭去。”
“我已活得夠長命,惟一怕的是跨過最後一關的一剎那。我是個無神論者,現在則好奇另一個世界是什麼樣。”對自己身體的擔憂,或者可以解釋他封筆的原因。
他特別感謝了曾任生活 讀書 新知三聯書店總經理兼《讀書》雜誌主編的沈昌文,“通過他的《讀書》雜誌,他替我出了《天下真小》文集,博取了不少中國年輕的書迷讀者。”
董鼎山在最後提到的《紐約客隨感錄》,于2014年由商務印書館出版。他自稱,“這恐是我最後的一本書。”
把最牛的美國作家
普及到中國
中國讀者對董鼎山的印象,多與《讀書》雜誌有關。
1978年,董鼎山第一次攜妻女回國。那正是《讀書》雜誌創刊之際,雜誌發起人馮亦代向他約稿。之後,介紹美國文化的“紐約通訊”開始了。
當時,中國的思想界和文學界正欲衝破禁錮,董鼎山的文章使人眼界大開,可謂影響了整整一代讀書人。董鼎山前幾年曾説:“直至今日,我在美國遇見中年以上華人,他們還向我致意。”
“他在《讀書》上把美國作家作品的訊息、故事介紹給中國讀者,”青年評論家、杭州師範大學教授夏烈説,“最牛的那些作家,比如厄普代克、諾曼 梅勒、海明威、艾倫 坡、菲利普 羅斯、凱魯 亞克等,幾乎都是通過他普及到中國的。”
夏烈説,董鼎山在美國一線,那邊一齣新書,他就把人物、故事、作家等串講一遍,寫得好看又有新資訊。
夏烈買過董鼎山的很多書,比如《紐約客書林漫步》、《西窗漫記》、《書、人、事》、《美國作家與作品》、《西窗拾葉》、《第三種讀書》、《紐約文化掃描》等一大批作品。“董先生被稱為‘書話名家’,因為他寫關於書的各種隨筆,而他自己,也自嘲是‘職業讀者’。”
“這位‘紐約客’在《讀書》雜誌發表多篇介紹美國的文章,為剛從桎梏中掙扎出來的中國文化界推開一扇看世界的窗。”夏烈説。
春節要吃“十大碗”
最愛寧波臭豆腐
董鼎山的中國情結,在美國華人圈子人盡皆知。
董鼎山的夫人祖籍瑞典,他對夫人總是以“老婆”相稱,而且他的“老婆”也被漢化了。每年春節全家一定要吃團圓飯,桌上要鋪大紅色桌布,點燃長長的紅蠟燭,用紅包給外孫女壓歲錢。年飯一定要有老家寧波的套菜“十大碗”,寧波臭豆腐是他的最愛。
董鼎山的老家位於現在的寧波江北人民路。1947年,他到美國,先後就讀于密蘇裏大學和哥倫比亞大學研究生院,後來做過報紙編輯、紐約大學教授。他剛到美國時生活不適應,特別想家,替上海《東南日報》寫些留美文章也是抒發思鄉之情。
在董鼎山的《紐約客書林漫步》一書中,每篇文章的篇幅大約在2000—3000字,介紹了美國讀書界和文學界一些鮮為人知的故事。
不過,他曾在接受《人民日報》(海外版)採訪時説,自己對中國當代作家不太了解,“知道余秋雨,還有年輕的小夥子余傑,他的文筆也非常犀利。王蒙、蔣子龍是我的老朋友。香港的董橋我也比較喜歡。”
“我在美國生活50餘年,每天都在看書、看報。從1989年退休之後,每天至少用6個小時閱讀新書和翻看最新的報刊雜誌,用一兩個小時來寫東西,電視新聞我每天必看。”他説,“我通常寫作的時間是在清晨頭腦清醒之時,往往是前一晚上看過的感興趣的書,靈感就來了,便産生了創作的衝動,也就寫出了一篇篇的讀書雜感。”
而他的閱讀興趣,從小時候就有,“從《封神榜》、《西遊記》、《七俠五義》到《紅樓夢》、《啼笑因緣》,繼而在巴金的《電》與《火》中找到了新文學的道路。”
他筆下的大作家們
海明威
酒醉後容易與人打架的不單是梅勒,最著名的應算是海明威。海明威性喜打獵,富有所謂“男子漢氣概”,在酒巴間中飲酒時,一言不合,就要與人相打。有的傳記作者與批評家指出:海明威雖在外表上的風度令人愛慕,其實卻是一個秉性殘忍的人。他的父親于他七歲時給他一柄獵槍,由此他對打獵上了癮,一生殺了不少生物,最終還是用這柄獵槍自戕。
海明威的遺孀瑪麗在她自傳中提到,在他們尚未成婚之前,某次在巴黎一個旅館中,海明威看到瑪麗前夫的照片,一時怒氣勃生,將這張照片丟入抽水馬桶中,然後拔手槍放射多次,不但毀了照片,也擊壞了抽水馬桶。 (摘編自《酒癖無助靈感》)
諾曼 梅勒
在他(諾曼 梅勒)與書局編輯們通信時,爭論焦點往往在他大膽使用髒話,例如,在《裸者與死者》原稿中,兵士口語中“FUCK”一字經常出現,1950年代,書局編輯總是小心翼翼,惟恐冒犯讀者,要求梅勒將此字刪除。梅勒不允,認為喪失真實性。雙方爭執過後,編輯同意“FUCK”存在,但把拼字改為同音的“FOG”。我未檢視後來版本,不知“FUCK”是否恢復原狀。這類爭吵,後來成為文壇佳話。
(摘編自《從書信看大作家梅勒》)
凱魯 亞克
作家之中很少有耐心將每一張零碎紙片都細細保存下來的,令我驚異的是凱魯 亞克甚至沒有將童年時代的雜物丟棄。他的古怪性格有另一面,在1969年逝世前10年中,他突然變得思想保守固執,甚至與“垮掉的一代”的文友們如金斯堡等失卻聯繫……他的遺物令讀者惦念這位異常的文學家。 (摘編自《“垮掉的一代”始祖遺物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