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徐嘯寒 李晗
一個月前,鐘祥農民女詩人余秀華成名了,天南海北的媒體記者紛至遝來。一個月過去了,各路記者潮水般退去。
臘月二十八和大年三十,楚天都市報記者兩次來到余秀華家,跟著余秀華和家人一起忙年、團年,感受余秀華的羊年春節。
上街打年貨 鄉鄰朝她豎起大拇指
余秀華是鐘祥市石牌鎮橫店村八組人。建於上世紀80年代的老房子,屋外打谷場上車轍無數,透露著近段時間余家車水馬龍的盛況。
“你們記者的車來得越多越好,把打谷場壓得更結實,今年我們家打谷就省力了。”余秀華説。
臘月二十八,余秀華拿出政府發的大屏智慧手機,讓父親余文海幫忙給她和兒子拍合影。原來,央視有一個欄目聯繫余文海和余秀華,希望多拍些余秀華過年的照片傳過去,他們打算在春節期間做一期節目用。
余秀華打算就在家裏拍幾張發過去交差,余文海不同意,堅持要到街上人多的地方去拍熱鬧畫面,“編導交待了的”。余秀華拗不過,正好兒子一件過年穿的羽絨服要去鎮上幹洗,於是母子倆坐上記者的車,余文海騎摩托車,直奔兩三公里外的賀集街。
余秀華一下車,蹲在街口賣菜的一位婆婆興奮地站起來,衝余秀華豎起大拇指,“我在網上看到你的事了,好,好。”余秀華也大聲説,“周婆婆,您老人家這大年紀還會上網啊,比我還牛一些。”周婆婆告訴記者,她家就在路邊,是余秀華上小學的必經之地,余秀華小時候的樣子她還記得,“沒想到現在一下子出名了,不簡單不簡單。”
街上許多人都知道橫店村出了一個女詩人余秀華,連賣瓜子的小姑娘也悄聲問記者:“她是不是余秀華?”
剛從深圳回到賀集過年的小夥子龍偉和妹妹范雨露,一眼就認出了余秀華,跑上前來求合影,余秀華爽快答應了。
父親編對聯 女兒不好意思捂住臉
大年三十上午,余秀華的丈夫尹世平和母親周金香忙著準備團年飯,父親余文海則在家門口貼春聯。余秀華的奶奶2013年去世,按當地風俗,今年的春聯寫在綠色的紙上。
余秀華的臥室門框上,貼上了這樣一副對聯:千辛磨練持之以恒,萬般執著感動上蒼。橫批:磨練+執著=成功。這副春聯是余文海專門給余秀華編寫的,希望女兒在新的一年裏再接再厲。
看到這副量身打造的春聯,余秀華不好意思地用雙手遮住臉頰,可能是不適應用這樣的方式表達父女之情。
詩集賣斷貨 掙了9萬多元版權費
大年三十中午十一點半,余文海在家門口放了一挂鞭,家裏的團年飯正式開席。堂屋的圓桌上,擺滿了凍魚、蟠龍菜、夾肝肉(豬肝夾肥肉)等當地特色菜肴。余秀華和弟弟兩家人都圍坐在父母周圍,夾菜敬酒,其樂融融。
席間,余文海頻頻端起酒杯,與女婿和兒子不停碰杯,不一會兒就喝得滿面紅光,一瓶白酒見了底。余文海告訴記者,“秀華的兩部詩集都正式出版了,還掙了9萬多元版權費。她成功了,我特別高興。你看我們家今年的團年飯,比往年多加了三個菜哩。”
當記者告訴余秀華,她的詩集在武漢很多書店賣斷貨時,她的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笑容。她自豪地告訴家人,詩集首印數萬冊銷售一空,正在抓緊趕印。“媽,我一下成了暢銷書作家了。”
吃了一個小時,全家人拿起鞭炮、紙錢等祭祀品,去村裏的墓地祭祖。“往年都是大年初一去,承蒙祖上保祐,讓秀華苦盡甘來,所以我決定今年提前一天祭祖。”余文海説。
成名後寫詩大不如前 想出家尋清凈
大年三十上午,在院子裏洗頭的余秀華見到楚天都市報記者來訪,頂著濕漉漉的頭髮詫異地説:真沒想到大年三十還有記者過來。把頭髮擦乾,余秀華拿出大屏手機,一邊瀏覽短信和微博一邊和記者聊天。平均每隔十分鐘,就會有電話或短信鈴聲響起。余秀華説,大部分都是全國各地的詩友和記者朋友的拜年祝福。
余秀華是個矛盾的人,一面抱怨出名後記者來得太多,沒法繼續寫詩,一面又對記者熱情相待,稱“多一些記者朋友也很好”。前些時有媒體請她去四川參加了一些活動,她吃年飯時告訴家人:“想去四川的青城山出家,或者住一段時間,那裏很安靜,適合寫東西。”
余秀華實名微博的粉絲已超過五萬多人,而她的關注只有四人,都是詩人和記者。“我喜歡看別人在微博上罵我,是不是很酷?”余秀華調皮地表示:“最近謾罵的留言變得很少了,那些喜歡罵我的人也都過年去了嗎?”
當聽到記者稱讚她的詩歌,余秀華笑著擺擺手,認為自己寫的詩大不如前。“最近剛寫的一首《深夜的街頭》,不滿意,最近老是接受採訪參加活動,這種狀態哪能寫詩?”
記者詢問,年後能否到報社舉辦一場詩友會?余秀華笑著説:“那我得考慮幾天,畢竟被你們媒體炒作成名人了嘛,也得學會耍耍大牌不是?”
就在兩天前,余秀華讓父親將她多年來存在家裏的十幾本手稿都當做廢品賣掉了。看到記者惋惜的神情,余秀華擺擺手説,她的字寫得醜,今後寫詩就敲鍵盤。
兒子不讀她的詩 父親成了她的經紀人
正在武漢工程大學讀大一的兒子余紫桐,此前回避了所有媒體的採訪,面對楚天都市報記者的提問,他當著余秀華的面直言不諱:“我對詩歌沒興趣,從來沒讀過媽媽寫的詩歌,更不會主動告訴別人那個寫詩的人就是我媽媽。”
不過,余秀華的父親余文海特別投入,許多時候成了余秀華的臨時經紀人,除了接待各路記者端茶送水外,還操一口鐘祥普通話與外界聯絡,包括媒體、網路、出版商,還有一些不知道來歷的人。余文海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但對女兒的詩歌非常熟悉,跟記者聊天時能隨口説出一兩句女兒的詩,如:麻雀飛走了,藍天就矮了一截。
余秀華出名之前,社會上對她的看法比較悲觀。余紫桐不請同學們到家裏玩,余秀華都沒去過兒子的學校,“我兒子太低調了。”余秀華説。
年三十,余紫桐手機幾乎不離手,坐在院子裏低頭看著手機上的遊戲視頻,記者跟他説話,他支吾兩句,頭也不抬。團年飯過後,余秀華坐在他身邊,既慈祥又有些責備的語氣提醒他:在學校裏不要老是玩遊戲,莫耽誤了學習。余紫桐這才抬起頭來,不好意思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