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聯大《除夕副刊》 《聯大八年》 新星出版社 2010年6月 定價:22.00元
在中國教育史上,西南聯大是一個奇跡。關於這所只存在了八年的大學,學術界公認最珍稀、最有價值的文字莫過於由西南聯大學生自行組稿編撰的文獻《聯大八年》。可是多年來,這本薄薄的小冊子,卻因存世量稀少,在學界中“只聞其名,不見其書”。
近日,塵封60餘年的《聯大八年》由新星出版社首次再版,讓讀者看到一個不同於《未央歌》之明媚、《逝水年華》之和煦的真實的西南聯大。有學者指出,與真實的歷史相比,西南聯大在後人的不斷追述中已被“神話”,而《聯大八年》一書的出版,有望為聯大的神話去魅。
日前,記者電話採訪了新星出版社副總編劉雁,講述這本傳奇文獻60年後重新再版的幕後故事。據劉雁透露,《聯大八年》只是“聯大叢書”的第一本,年內還會陸續推出《聯大長征》、《聯大教授》、《聯大生活》和《聯大精神》四本新書。
“這是一本傳奇的書”
聯大八年,從時間範疇來説,是指當年國立北京大學、國立清華大學和私立南開大學由“長沙臨時大學”西遷昆明,正式以“國立西南聯合大學”的名義確定下來開始,即以1938年5月在滇開課,至1946年5月復員為止,是對上個世紀那場關乎民族生存之抗戰的另一種書寫。
“我最初聽到這本書,是從責編饒佳榮口中。”劉雁回憶,三四年前,饒佳榮為了翻譯美國著名漢學家易社強先生的《戰爭與革命中的西南聯大》,從該書附錄的參考書目得知此書。“原來,易教授就是在哈佛燕京圖書館偶然讀到這本書,被它震動,才下決心研究西南聯大的,沒想到這個題目花了他二十來年時間。”足見此書,非一般之書。
出版社通過多方尋找,最後在北大圖書館把這本小冊子翻出來了。“原書用紙非常粗糙,印刷的品質也很糟糕,這也可能是它保留至今並不多的一個原因。在北大圖書館找到的那本,不僅是繁體字,很多字都辨認不清了。”劉雁説。
“這是一本傳奇的書,也是目前為止關於西南聯大最好的一本原始文獻。很多研究者都知道,但沒見過。”劉雁説,《聯大八年》最重要還是它的是史料價值。“我們後來見到的很多西南聯大的文章,都是時隔多年的回憶,而這本書是聯大剛解散時候的記錄,很多印象都是最新鮮的。”
她介紹説,該書是當時學生自主約稿編輯,獨立籌集經費出版的。在西南聯大宣告結束,三校返回平津之前,西南聯大的學生社團《除夕》社的學生們,為使更多的人了解西南聯大的這段歷史,自發約稿,編成《聯大八年》,書名由聞一多親筆題署。
最大價值是還原真實
“對於西南聯大,現在都是高山仰止,把它視作中國高等教育史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一個最高峰。”劉雁告訴記者,目前能夠見到回憶西南聯大的著作,多數都關注“好”的一面。恐慌多於鎮定、迷惘多於激情的戰時校園,在聯大人的回憶中,卻是美好與浪漫多於悲苦。像鹿橋的《未央歌》,倣如人間桃花源。翻譯家許淵衝在其回憶錄《逝水年華》中,同樣把西南聯大的歲月寫得溫煦詩意。
可是聯大八年,不是事事順遂,不是始終昂揚,更不是遠離抗戰烽煙一心只讀聖賢書的世外桃源。“《聯大八年》把一些讀者料想不到的、不那麼好的一方面呈現出來”,劉雁説,這可能是這本書最有價值的地方。
比如時任聯大助教的魯溪,言及工作的枯燥寂寞,生活的困頓艱難,毫不掩飾地説“這一切,都使人覺得沒有意思,覺得無聊”,和鹿橋在《未央歌》裏所寫的那種洋溢著歡樂、充盈著詩意的生活迥然不同。魯溪《我的教書生活》一文,黯然鬱重,寫至最後,才凸顯亮色:要不是在這個自由空氣最濃的聯大里,也許早就耐不下去了。
“關於西南聯大,它的呈現非常立體。”劉雁認為,學生辦的校刊,作為歷史材料來看,一個顯著的優勢是取一種平視的視角,相較更能反映出學生作為當時社會民眾的特殊群體,面對歷史動蕩和民族大限時對很多問題的態度,比如在亂世對“國家”的看法,戰時對學業的看法。在學生日常的情緒和生活中,這種矛盾究竟如何影響他們,讀這樣的學生刊物有時才能看出真實情況。“此前,我們還沒有看到這麼真實的記錄。”
60年前的學生“真敢寫”
毋庸置疑,《聯大八年》中最有趣的就是最後一篇《教授介紹》。由學生寫眼中的教授,極其真實地勾畫出那些如雷貫耳的名字背後鮮為人知的真性情。
這是真實的文字。有人説聯大學生“真敢寫”。“真敢寫”到什麼程度呢?對於聯大文學院院長馮友蘭,學生也照樣直言自己的態度:“根據馮先生這幾年的行動,有很多人以為馮先生由‘風流’而轉為‘現實’,由‘為無為’而轉變到‘為有為’了。”對於法律系某教授,直言其“外表儘管漂亮,肚子裏裝的卻是糟糠”,“像繡花枕頭”,對另一位教授則徑稱其“一無所長”,後面還來了一句更厲害的:“假如一定要説出他的長處,我只好舉出‘愛管閒事’一點,當燕主任‘倦勤’的時候,他便得其所哉做起‘代理主任’來。”
因此也有書評人評價説,這本書作為一個獨立文本的意義,更多的是對以往西南聯大正統評價的一個補充。人們説聯大之大,往往取其艱苦卓絕、教育為國、堅持辦學、堅守民族靈魂等諸多內涵,而《聯大八年》則顯示出聯大參差多態的一面,在這樣的文字記述中,聯大人面對二十世紀國人所罕見的危亡亂世不光有激情,不光有信念,也曾有過徬徨,也曾有過大失望,有過消沉和疑惑。
值得注意的,還有聯大學生的早期學術訓練,從一開始就影響了他們的思維方式。就如這本學刊結集收錄較多回憶記述性的文字來看,編輯者雖然多數是學生,但是很早就建立了整理史料和保存歷史的意識,書中多數文章統一署名“資料室”,顯示出集體記錄歷史的責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