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棍來訪》：時間打敗一代代人

　　《惡棍來訪》 （美）珍妮弗伊根 著 張竝 譯 重慶大學出版社 2012年5月版

　　就像一盤磁帶，有AB兩面，《惡棍來訪》共13章，倣似13首風格迥異的歌曲，展現出多條交錯的人生道路。書中每章都可單獨成篇，但彼此間的人物和故事又互相關聯。上一章中一筆帶過的人物，很可能就是下一章的主角，下一章的故事卻又和上一章並不相干。穿梭其中，需要動一動腦筋才不至於迷失方向。

　　“時間就是惡棍，你是想讓這個惡棍把你玩得團團轉？”從小説主人公口中才能明白，惡棍指的原來是時間。小説從1970年代末，舊金山朋克樂式微的時候，一直寫到虛擬的202年。回首之時，作者打亂了時間順序，選取了幾位主人公各自人生中的片斷，構成了一章章的內容，也濃縮了他們起起伏伏的人生際遇。通過這樣略帶試驗性的手法，作者還原了一個更接近真實的混亂世界。

　　薩莎是個有偷竊癖的姑娘。在和男子阿歷克斯的約會中，趁一名女子如廁之機，順手牽羊拿了人家的錢包，誰料失竊的女子反而求助於她，希望她能幫忙尋找……相隔多章之後，我們才能完整拼湊出薩莎的故事。六歲時不見了父親，她離家出走，四處流浪，染上偷竊的毛病，甚至可能還當過妓女。不過，她最後還是在紐約上了大學，在“豬耳唱片”公司給老闆本尼當助手，和大學男友德魯重新取得聯繫，還結了婚，育有兩個孩子。

　　本尼因為遇到音樂圈的著名人物盧，開始走上音樂道路。在唱片行業的輝煌時期，他心高氣傲，隨著數位時代到來，這一行業不再景氣，想法落伍的本尼也被公司拋棄。本尼和妻子離婚，自身面臨生理問題，無奈中的他一度把感情轉移到助手薩莎身上。本尼當年的情敵、樂隊的核心斯科蒂，進入社會後混得並不如意，在本尼如日中天時，斯科蒂找到府來，本尼冷漠相待。最終，本尼重新包裝了斯科蒂，並幫助心灰意冷的斯科蒂成功舉辦了首場音樂會。本尼的音樂導師盧養著小情人，還和年輕姑娘尋歡作樂。他有三次婚姻，六個孩子，但老態龍鍾時，只有空蕩蕩的房子作伴。

　　在《惡棍來訪》中，圍繞薩莎和本尼，前後出場數十個人物。還原書中人物各自碎片化故事的過程，也是閱讀本書最大的樂趣之一。書裏的每個人生都戲劇性地起起落落，當他們處於低谷，時間就成了惡棍。但本尼質問試圖退縮的斯科蒂：“你是想讓這個惡棍把你玩得團團轉？”這也代表了一種態度：時間再惡棍，也無法完全掌控人。縱觀小説中主人公的命運，時間既是惡棍，有時也是朋友。

　　“音樂和時間有著相當有意思的關係。音樂使時間消隱而去，其他任何東西幾乎都做不到這一點。”珍妮佛伊根説。唱片行業是被時間衝擊最大的行業之一，“豬耳唱片”的時代過去了，曾經把握潮流的本尼被人用過去時態提起。上世紀70年代舊金山追隨朋克風格的叛逆青年，變成了新世紀居住在紐約市郊幻想破滅的成年人。他們的後代，也在隨著時間而改變。本尼新的全職助理璐璐是新潮“手機員工”的鮮活化身，她用手機發短信時，單詞都要用特別的縮寫。薩莎的孩子艾莉森則代表更加未來的一代。202年的人類生活在加州的荒漠之中，人們靠太陽能板蒐集能源。艾莉森才12歲就在“害怕太陽能板是一台時間機器”，“害怕我長大成人後，過許多年，又會回到這個地方”。給人的感覺好像《百年孤獨》，一代人老去一代人崛起，但人生經歷的故事似乎還是重復著。

　　珍妮弗伊根必定也相信歷史和時間迴圈往復的關係，人們和周圍人的生活互相影響、滲透，最終構成了一段段歷史，小説不過是努力再現人和人這種關係的嘗試。在小説的結尾，開篇和薩莎約會的阿歷克斯再度出現，並協助本尼舉辦了斯科蒂的音樂會。他和本尼試圖找到早已離職的薩莎的家，卻看到另一個剛進城的年輕女孩。這個女孩也許正在重復薩莎曾經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