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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居正》作者熊召政:不能娛樂致死 時代需要英雄

時間:2015-10-22 07:57   來源:山西晚報

  2014年10月15日,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北京主持召開文藝工作座談會,他對湖北省文聯主席熊召政説:你的《張居正》我很愛看,希望你能創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熊召政回答:我正在寫一部新的多卷本長篇小説,會比《張居正》更好。習總書記説:好,我等著看你的新作。

  2015年10月15日,正值大金建國900週年,恰好與習總書記的文藝工作座談會相距整一年,熊召政的多卷本歷史小説《大金王朝》第一卷《北方的王者》出版,在首都博物館舉行新書首發式。僅僅為這第一卷,熊召政就花費了3年時間,在大金遺址上行走了3萬公里,翻閱了300冊史料研究中國中世紀時期的歷史。

  無數的史料和文物,讓熊召政擺脫了狹隘的民族歷史觀,能夠正視遼宋金的時代風雲。他描述了遼與北宋的文明在金國的彎刀鐵騎下覆滅的根本原因——實幹興邦,娛樂致死。他深知所有的歷史都是當代史,在娛樂發達、思考漸退的今天,寫歷史小説最彌足珍貴的品質便是以史為鑒。因此,他認為他的《大金王朝》,書寫的是一部關於王者與亡者的家國啟示錄。

  新書首發式甫一開始,熊召政就迫不及待地對自己的寫作思路做了一個闡述,像是一位匠人,向大家自豪地展示打磨數年的稀世珍寶:

  以作家的使命感來糾正國家民族出現的問題

  每一次,腐敗的中央政權,一旦發生信仰危機,總有一支鐵騎從東北或西北,向中原萬馬奔騰而來,使漢民族文化得以傳承和繼續強大,生生不息,所以五千年文化不斷不只是漢人的功勞。北宋有80萬正規軍,遼有30萬鐵騎,完顏阿骨打只有1500萬牧民,他們騎著自己的馬,從每個地方趕到阿城的皇帝寨,響應酋長的任務,沒有正規軍,都是獵人和牧民,發展為東路軍3萬,西路軍3萬,最終打下了汴京。對中原人來説,這永遠是歷史的創痛。

  《大金王朝》第一卷寫的是今天的北京,那時叫遼東京,也叫燕京。我寫金從關溝向居庸關進攻時的歷史。處理這些素材時,我要翻越很多心理上的障礙。漢人無能嗎?漢人不是無能,是因為當政者錯誤的國策。北宋當時的GPD在全世界無與倫比,佔一多半。當時的發明創造,比如《清明上河圖》的無孔橋、熱水瓶、各門各類的山水畫、瘦金體。1101年宋徽宗登基,這一年蘇東坡去世。此前民族崇拜英雄,英雄是蘇東坡。宋徽宗登基後風氣柔弱不堪,取代蘇東坡成為英雄的是李清照,“淒悽慘慘淒淒”,這種聲音傳遞出去的是奢侈、浮華、淺吟低唱。有智者説了16字:黃口小兒旦習歌舞,斑白老人不識兵器。整個國家沒有英雄之氣了。一個國家沒有英雄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産生英雄的土壤。英雄謝幕,小人就會粉墨登場。這就是北宋亡國的真正原因。不是女真的鐵騎厲害,而是我們的腐敗使兵不思戰、將不思服務國家,哪怕武裝到牙齒都會亡國。GDP上去了就會強國的邏輯是不成立的,最強的是每個人心中都有英雄,國家才會強大。

  6年前定了這個主題,沒想到3年前,習總書記上任後大力反腐。可喜的是,反腐風氣自上而下,反腐風俗自下而上,風俗風氣相為激蕩,是為風尚。在這個過程中,我作為作家必須以我的使命感來糾正國家民族出現的問題,發出一點點作家的聲音。

  去年的這個時候,我正在人民大會堂參加文藝座談會,聽習總書記講他對文藝的看法,他説文藝不能做金錢的奴隸,好的作品太少,有高原沒有高峰,他提出很多批評和希望,比如説文藝不能離開人民,人民也需要文藝。蘇東坡的文藝也是文藝,李清照的文藝也是文藝,關鍵是怎樣傳遞健康的文藝。我們的電視臺培養了很多看家長裏短的觀眾,習總書記是呼喚健康的文藝,把硬朗的、簡樸的生活方式呼喚回來。

  一年後我拿出這樣一本書,為文藝拿出答卷,是好是壞,我相信讀者會做出評判。

  A 以中華民族歷史觀看中華民族興亡

  山西晚報:為寫這本書,需要做大量的準備工作吧?

  熊召政:在寫《大金王朝》之前,第一階段是花時間研究遼史、宋史、金史,自認為有了歷史主要線索人物之後,第二階段是實地查看當時發生戰爭的地方、歷史遺跡,比如民居、寺廟、道觀等,準備工作的量確實很大。

  山西晚報:為什麼要花這麼多精力寫這個有些短的朝代?

  熊召政:意義不在於長短。大家對宋非常了解,我想從金來反襯宋的文明程度,以及財富充裕程度。另外,這個文明程度極高的宋王朝為什麼只有一百來年就滅亡了?我通過金來寫,因為過去我們擁有的是以漢人為主的歷史觀,岳飛作為民族抗金英雄,就是漢族歷史觀,不是中華民族歷史觀。二者有關聯,又不相同,中國是以漢族為主體的多元文化。我想讓讀者記住大三國時代,了解遼金宋的文化、宗教、政治、軍事、民風、各方面的特點,政權更疊的原因。

  山西晚報:能給我們什麼啟示?

  熊召政:宋朝無論從GDP還是從文化指標來看,它不僅在中華大地上,在世界範圍也是最高的,為什麼不堪一擊?為什麼敗在只有6萬軍的金人手下?因為金是健康的人民和朝廷,而宋充滿奢侈的生活風氣,遼的天祚帝和宋的宋徽宗都沉湎于生活享受,皇帝是國家的靈魂,他生活的方式直接影響了一個國家的人民和他所領導下的時代,娛樂佔了上風,最終他們付出了亡國的代價。我們一定要讓這個國家所有的人民都有英雄主義的訴求,我們的生活方式必須硬朗,可以過很好很幸福的生活,但不忘我們的社會責任,不能喪失憂患意識。

  山西晚報:我們這個時代也需要英雄。

  熊召政:任何時代都需要英雄。宋徽宗是1101年登基的,這一年也是蘇東坡去世的年份。英雄謝幕,紈袴子弟上臺。蘇東坡之後是李清照,李清照不是不好,現在的一些每天只唱靡靡之音的藝人不是不好,但他們的位置一定不應該是萬人注目的位置,不應該是英雄的位置。

  山西晚報:是什麼讓你有了這樣的感悟?

  熊召政:我去過宋帝被軟禁的地窖,也看過《東京夢華錄》,皇帝成為囚徒,是娛樂致死付出了代價。不是遊牧民族戰勝了農耕民族,不是野蠻戰勝了文明,而是英雄戰勝了娛樂。

  B 站在時間外俯瞰再將感受告訴讀者

  山西晚報:《大金王朝》中真實和虛構各佔多少?你希望讀者把這書當正史看還是當演義看?

  熊召政:回答這個問題有些費勁,它既是歷史著作,也是文學著作。真實的歷史線索是主幹,在大的人物框架裏,我正視歷史。但人物之間的悲歡離合,歷史上沒有記載,因為史學很幹巴,變成文學著作就要填上血肉,就免不了虛構。但,歷史的真實取決於細節,考證的結論附著在人物事件的描寫上就是有力量的。史學的歷史在真實,文學的力量在於人物的再生。

  山西晚報:書中的重點人物完顏阿骨打和我們在影視劇裏看到的有什麼不一樣?

  熊召政:更加有血有肉。看一看我們少數民族的皇帝,是在大家不經意間登上歷史舞臺的,大家沒有歡呼,只有懷疑、蔑視,他卻在大家不看好的時候橫掃千軍如卷席,他的英雄情結表現在一舉一動中,而不是口號上。我寫他,是想讓大家看到他是怎樣走上中國政治舞臺的。

  山西晚報:後面還有幾卷準備出版?

  熊召政:第二卷《降龍的騎士》,寫燕雲十六州的談判;第三卷《帝國的陷落》,寫徽、欽二帝被擄、宋滅亡。

  山西晚報:《張居正》改編得很成功,《大金王朝》也會被改編嗎?

  熊召政:有人找我談了,我也在考慮。這部小説算是個冷門,因為我提出了“大三國”的概念。中國二十四史有宋史、金史、遼史,它們同一時段出現在中國的土地上,換一種視角看這個歷史,把它改編成影視作品,可能也很好看。

  山西晚報:感覺你的形象很凝重,幾部作品都是歷史題材,在生活中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熊召政:一個合理安排時間的人。我不會打牌,不會唱歌,很少應酬,這樣就省了很多時間。如果我疲勞,就寫寫書法,如果在旅途有感而發就寫詩,成塊的時間我用來寫小説、當編劇。人家説你這麼多身份,時間夠嗎?我説,所有的前提是定好自己的身份——書生。書生無論是寫劇還是創作、寫詩,只是表現形式不同。中國古代的書生無有不能。分眾傳媒就是一個人分成很多身份,很多身份集合起來就是一個身份。

  山西晚報:在這本書的整個寫作過程中,哪一個時刻最讓你覺得接近歷史,最讓你胸中充滿感慨。

  熊召政:我有一次到遼上京,就是天祚帝打下的遼都城(遼是五京制),我去了後,在一個早上,4點半,起床來到宮殿舊址,等到天亮,只見到一群羊。這是當年遼天祚帝接見大臣的地方,如今成草場了。遼是當年最讓宋頭疼的,侵佔了唐留下的大部分土地。這樣強大的王朝,當時的宮殿卻成了草場。一時間讓人感慨萬千。時間可以打敗所有的對手,時間也可以洗滌所有恩怨。那時的北京只是陪都,是遼創立的,人口僅10萬,今天的北京卻已是世界級的繁華都市。最早的開創者的陪都成了繁華都市,而他自己的宮殿卻已經荒蕪。我就站在時間之外俯瞰這一切,審視這一切,然後把感受告訴讀者。

編輯:楊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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