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圖書館藏清人稿本《道家詩紀》,各卷前署“海鹽張謙雲槎編輯”。原書四十卷,今缺卷一至卷十一、卷十七至二十三,凡缺十八卷。存者二十二卷,其中卷十二至卷十五為《唐紀》四卷,卷十六為《五代紀》一卷,卷二十四至二十九為《元紀》六卷,卷三十至卷三十四為《明紀》,卷三十五至卷四十為《國朝》六卷。可以推知所缺部分之前十一卷為先秦至隋代部分,卷十七至二十三為宋、遼、金部分。今存各卷亦偶有脫頁,如卷十二即缺第二、三兩頁,
張謙,生平傳記無考。據其自署知為海鹽人,字雲槎。本書卷三五稱海鹽邑廟桐柏山房道士夏霖為“謙十八世師祖”;卷三六稱乾隆間桐柏山房道士陳紹蕃為“謙十一世師祖也”;同卷稱小瀛洲仙館道士宋昭明為“七世師祖”,卷三七稱嘉慶己亥(1815年)化去之海鹽道士嚴克真為“謙授業高師祖”。因此,可以確定張謙本人也是海鹽地方的一位道士。書中卷三八至四十各卷,有張謙本人在嘉慶、道光間與以海鹽為中心的江浙道士交遊的大量記錄,可據以知道其生活年代即在此一階段。本書前後無序跋,無從了解張氏的編輯過程、時間、體例和選錄原則。本書所錄事跡最晚的有以下幾則記錄:
甲午子月望日,拙存來書云:“委訪袁月渚詩,留心數年,竟不能得。”(卷三八袁守中下引《小瀛洲仙館詩話》)
道光七年三月八日,富陽周蕓皋觀察凱招遊武昌西山。(卷三八陶光鬥下引《小瀛洲仙館詩話》)
丁亥伏日,道人與勞方泉、王香雪、陳九香、錢塘朱元燮澹圃、黃岡吳大鏞雲門、富陽周經大文、寺僧西臨寶峰竹嘯軒納涼,分韻賦詩,方泉繪圖,周觀察為之序。(同上引《小瀛洲仙館詩話》)
甲午為道光十四年(1843),丁亥亦即道光七年(1836),估計本書定稿時間,即在道光十四年後不久。
詩紀一體著作,出現在明代萬曆前後,先後有馮惟訥編《古詩紀》,黃德水、吳琯編《唐詩紀》,均旨在網羅一代之詩歌。梅鼎祚編《釋文紀》,則專錄僧人的文章。張謙編《道家詩紀》,則依倣前例,而旨在編錄歷代道士的詩作。就今存殘本來分析,其唐五代部分,主要是依據前代編成的總集加以編選。《全唐詩》中的道家部分自成專卷,採錄較易,張謙曾加以參考,但並不局限於此。如魏徵早年據傳曾入道,故選其詩;王慧辯、王元宗、白元鑒《全唐詩》無其詩,則據他書編錄;呂岩在《全唐詩》中存詩數百首,本書僅採十多篇。所選錄之作品大致尚屬審慎,不太有強拉非信道者以壯聲勢之病。偶亦有失誤,如卷十六古成之應入宋初而編五代,杜成傑為杜仁傑之誤,應入元代而入五代,均當沿《全五代詩》之誤。
當然,本書最重要的價值是保存了元、明、清三代道士的大量詩作,特別是以海鹽為中心的江浙一帶道流作品,保存尤為豐富。根據本書收錄的作品,可以了解明清時期江南道教興旺發達的狀況,考察道教徒道事齋醮、文學結社以及日常生活的情況。當然,今人編錄歷代詩歌總集,也可以在本書中得到許多重要線索。
本書中大量引錄《小瀛洲仙館詩話》,應該即編者張謙自著。本書卷三六張謙稱七世師祖宋昭明“晚年築小瀛洲仙館”,宋約為乾隆間道士,小瀛洲仙館為其晚年所居道館之名,張謙繼其業,當仍用其道館名,因以名所撰詩話。該詩話未見傳本,今人編的幾種詩話目錄,如吳宏一《清代詩話知見錄》、蔡鎮楚《石竹山房詩話論稿》、蔣寅《清詩話考》、張寅彭《新訂清人詩學書目》等均未著錄,知已久佚,僅賴本書引錄而傳。當然也有另外一種可能,即該詩話僅作本書議論或記錄軼事之資,未必另成專書。該詩話雖然時間較晚,影響不大,議論也未必高明,但是中國古代為數不多的表達道教徒文學批評立場的著作,也有其特殊的意義。 (陳尚君)
(本書即將由復旦大學出版社影印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