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千為商人之子 十九歲喪妻後曾皈依佛門
摘要:1983年4月2日,被譽為“五百年來第一人”的張大千先生在寶島臺灣溘然長逝,享年八十五歲。回望其傳奇一生,為世人帶來的是無數藝術精品,而他帶走的,則是對巴山蜀水的無限眷戀。
每個關心其藝術創作的人心中都有對先生的不同評判和解讀。先生身後備受爭議有三:一是造假,其仿製名家作品,卻又常常自揭真相。二是敦煌臨畫,説其苦行僧般臨摹壁畫將古老文化發揚光大者有,責其破壞古跡罪不可赦者亦有。三是先生後半生遠走他鄉,有家不回,最後選擇在臺灣終老。
無論是“天才特具”還是“江湖習氣”,都無法概況先生之一生,面對其絢麗的潑彩和工細的描摹,惟有讚嘆,張大千的藝術成就已成為中國藝術史篇章之一無疑。
商人之子張爰,十九歲喪妻,遁入空門,年輕氣盛投了佛門的鮮有真正就此皈依我佛,雖説是斷了煩惱三千絲,最終還是在剃度時給自己留了後路,要求免了“燒戒”。住持不允,謂:信徒如野馬,燒戒如籠頭。張爰自覺塵緣未了,帶著師傅賜的法號——大千,不辭而別。
於世人,世上少了一個吃齋唸佛的僧人,多了一位飽受爭議的畫家;于張爰,一念起,佛門中萬水千山,一念滅,藝術裏滄海桑田。
據言,因家庭條件良好,不差錢的張大千先生在青少年時便留學過東瀛,也師從大書畫家曾熙、李瑞清為師,兩位老先生在光緒年間皆中進士,且名震天朝。儘管已是前朝遺老,但當時的讀書人氣節猶在腰桿筆挺,授予弟子的皆是八大山人與石濤的技藝精髓,一本石濤的《苦瓜和尚畫語錄》也被張大千先生奉為“床頭真經”。
先生就此開始了自己的漫漫學藝路,天賦加勤奮使他很快能夠背臨出以假亂真的石濤畫作,甚至歪學石濤的“筆墨當隨時代”之旨。始,借用石濤的風格創作出偽石濤畫作,雖不會有“贈xx老闆,乾隆御筆”之荒唐,但年少狂妄的張大千先生也曾犯下以假亂真蔽了書畫大師黃賓虹之眼的囧事。那一天黃賓虹先生宴邀眾友一同欣賞剛入手石濤遺作,眾人皆稱好,席散,張大千拿出自己的印章給先生過目並稱此畫作乃自己倣作。此乃狂得可愛,如謝公言:天下才盡一石,曹子建獨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用一斗。筆者尤敬才,有才之人,狂得甚是令人歡心;半桶水,狂得令筆者白眼不曾消停。
於世人,世上少了一個吃齋唸佛的僧人,多了一位飽受爭議的畫家;于張爰,一念起,佛門中萬水千山,一念滅,藝術裏滄海桑田。
年輕時張大千先生花錢如流水且愛好收藏石濤及各家古畫,缺錢就自己倣古畫充正品賣予藏家,賣得錢繼續收藏真品。據傳到現在各博物館所藏石濤畫作也有一半是張大千所偽造。因為年少時的不光彩,齊白石對其避而不見,傅雷也稱其“江湖義氣,可慨可憎”。
因不可言説之緣由,他退隱,蜀居,青城山。在不惑之年,他決心去大漠深處傳説中的敦煌一看,這一看,便是人生新階段,“一頭青絲進敦煌,鬚髮染霜回蜀地”。敦煌莫高窟在中學課本裏與兩個人的名字息息相連,一個是莫高窟的罪人,目光呆滯畏畏縮縮,帶幫手粉刷壁畫,將文物糟踐賣予外國人——王圓籙道士;一個是莫高窟的功臣,帶著滿腔熱情勤勉認真,墊腳臨上壁,臥趴摹底面,邀好友研究莫高窟洞史,自己則用心重現所謂的“曹衣出水,吳帶當風”——張大千先生。
徐悲鴻稱先生為“五百年來第一人”,而先生也只是個凡人,在知天命的年歲倉皇出國,旅居他鄉。他身上總攜著兩枚印章以自嘲,一枚為“別時容易”,另一枚則為“一生江海客”。
他身上總攜著兩枚印章以自嘲,一枚為‘別時容易’,另一枚則為‘一生江海客’。
張大千是一個情商極高之人,人脈關係非常人能所及,在國外他時常辦展,賣畫,直到盧浮宮展出了他的畫。當時在東畫廳展出的是“張大千繪畫展”,西畫廳則展出的是“馬蒂斯遺作展”,這也可謂是東西文化的一次“PK”,且不説誰勝了誰,只能説當時將一個東方人的名字放在了野獸派鼻祖馬蒂斯的旁邊,令這個東方人迅速躥紅。後先生與抽象派大師畢加索交好。
“不見巴人作巴語,爭教蜀客憐蜀山。垂老可無歸國計,夢中滿意説鄉關。”先生揮毫蘸淚寫下了這些詩句,他的旅途早已有數十個萬里,何時是歸程?皇天不負有心人,落葉須歸根,人走了一圈必然要回到最初的地方。先生近耄耋之年,終返程踏上故土,不過未到夢中青城,而是抵達臺灣,後受邀開始創作絕世之作《廬山圖》。在此之前他的眼睛已昏花,畫畫也一改往日精細工筆畫法,開始了潑墨加細節處理畫作。
荷馬失明而成《荷馬史詩》,左丘明目盲而修《左氏春秋》,彌爾頓眼疾而作十四行詩,這才是“自我實現”。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人生如一場修行,苦難來臨之時,更要堅持自己,才可謂是自我實現。以死(頹廢)殉道乃易事,不死(抗爭)而殉道才是難。在創作完《廬山圖》之後先生仍堅持未放下手中筆墨,心臟病復發,卒。
先生一生飽受爭議,作品也毀譽參半。在收藏界,先生作品常拍出每平尺天價,于同輩畫家之首,但傅雷曾稱其作品“俗不可耐……投機倒把……”先生作品是否可頂桂冠,不得知,藝術本身就無法同金錢所匹配,加之如今有各色操盤手,代理人,更難評判。
論筆墨時代他不及齊白石、徐悲鴻,論中西融合他不及林風眠。但先生不爭,他未想與同代畫家比創新,他癡于中國傳統繪畫,哪怕遊歷世界也是一襲青衫。
大千先生一生可劃為三個階段。起初謂之:倣古。先生臨畫初期便學石濤,八大山人,王蒙等,研究中國工筆畫作,人物,山水,花鳥,走獸,也曾在畫中題詩。論傳承,那是一等一之好手。或曰:先生窮其一生都在倣古。但中國畫不同於西畫,天人合一,人畫合一,中國所講究的是氣韻意境,則畫中常含有創作者的人格思想。而先生最常被人詬病的是他的高情商與精明,因週旋權勢富貴之流,在常人看來不及歸隱之士八大、石濤,所以先生的畫初見有直率剛猛之感而細品則有所不足。
先生赴敦煌臨摹,謂之:探究。其間對於敦煌壁畫的研究奠定了其書畫特色,線條硬而薄,並且伴著這樣的線條終其一生。有人批判,先生所崇敬的石濤曾言:筆墨當隨時代,就書畫題材而論先生存于動蕩年代鮮有時代作品,就書畫技藝而言也少有變化,論筆墨時代他不及齊白石、徐悲鴻,論中西融合他不及林風眠。但先生不爭,他未想與同代畫家比創新,他癡于中國傳統繪畫,哪怕遊歷世界也是一襲青衫。
“五洲行遍猶尋勝,萬里歸遲總戀鄉。”一句再見,先生同故土一別是再沒相見,直至老眼昏花,受眼疾之困(也因受西畫之影響),先生開始潑墨創作,謂之:畫心。因潑墨無需精雕細琢之功力,作品産量突飛,雖氣勢恢宏,難免也讓人覺這是掩蓋,乃無奈之舉。
大千先生的畫一言蔽之為雅俗共賞,知其俗守其雅,知其雅守其俗,大俗即大雅。先生一生盡享榮華,揮霍才華,美人相伴,側帽風流,也如行蜀道一般修行藝途。
對於先生備受爭議的一生不再評判,畢竟藝術只屬於部分聰慧而多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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