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第84屆奧斯卡金像獎似乎特別引人注目。因為在美國電影業持續低迷之時,在膠片時代即將結束之時,在各種美學藝術風格紛呈之時,本屆奧斯卡獎將起著標桿的作用。
金融海嘯後,美國電影業一度因 “口紅效應”而勃發。 2009年度的票房收入和觀眾人數均創新高。然而2010年度卻急轉直下,票房雖然仍有105.5億美元,但那是拜賜于票價從上一年的 7.5美元/張漲至 7.89美元/張(3D、 IMAX的票價則高達18-20美元/張),否則會跌得很慘。觀眾人次則劇減10%,僅為12.9億,是自1996年以來最少的。而票房破億的影片僅13部。面對如此的慘跌, 《華爾街日報》直呼“2010年也許是美國電影有史以來最差的一年”。好萊塢網站上有人則稱:“觀眾人次作為好萊塢 ‘健康狀況’的關鍵指數,顯示齣電影工業 ‘病情相當嚴重’。畢竟在數字時代,成本越來越高,而觀眾越來越少,這不是電影行業可持續發展的模式。”
第84屆奧斯卡獎是以2011年度的美國電影為主要遴選對象。然而,去年美國電影的業績仍沒有起色。即使進入暑期檔這一票房約佔全年40%的黃金季,儘管總收45億美元,但觀眾僅5.58億,為近10年第二個最少。美國影評人給所有夏季影片打的分數為C+至B-。至於秋季檔和聖誕檔,好萊塢寄予厚望,但出彩的影片仍不多,依然由續集片、 3D片和傳記片唱主角。據統計, 2011年的票房 (還包括加拿大)僅102億美元,觀眾人數僅12.8億。業績的不給力,使得第84屆奧斯卡獎同第83屆一樣黯然失色。正如 《今日美國報》所言: “今年是十分差勁的一年,前8個月上映的影片中能被電影藝術與科學學院集體記憶的寥寥無幾。”
如今在美國,影片的製作成本和行銷成本不斷上漲,而票房收入和觀眾人次逐年下滑;融資發生困難,只得向國際品牌籌資,大搞植入性廣告;創意枯竭,鬧劇本荒,改編的和抄襲的越來越多。而從另一方面看,美國電影的海外票房比例因商業大片叫座而逐年增長,例如2010年約佔總票房的70%。這迫使好萊塢改變製作路線,據 《華爾街日報》載: “好萊塢電影一向是美國價值的象徵,但是現在其外國色彩越來越濃。多家公司以韓國和巴西市場為目標,進行融資,製作適合這些國家觀眾口味的影片,更有的片商甚至翻拍 ‘寶萊塢’歌舞片。”這也迫使 “小金人”轉向青睞非美國影片,今後奧斯卡獎將越來越國際化。
在如此背景下,第84屆奧斯卡獎的特點是:總體水準不高,缺乏第82屆的 “創意勃發”;基調是復古, “舊”題材和風格的影片較多;非美國影片和電影人,甚至非英語國家影片和電影人同美國影片和影人展開對決;第83屆走俏的傳記片面臨 “無聲片”和倫理片的挑戰。
電影問世115年以來,經歷了有聲、彩色、立體、寬銀幕、寬膠片等一系列更新,又在近20年間從膠片時期轉入數字時期。作為藝術與技術相結合的視聽媒體,按理説其技術的不斷精進只會大大豐富它的美學可能性和藝術表現力,從而使其更臻于完善。然而,在雨後春筍般涌現的新媒體競爭和挑戰之下,這門20世紀最偉大的藝術卻面臨著一個 “繼續生存”的問題。特別是在美國,好萊塢、評論界和主流媒體都在焦慮地談論: “3D能拯救電影嗎?” “動畫能拯救電影嗎?”都在懷疑地哀鳴: “電影死了嗎?” “別的替代物是什麼?”
《紐約時報》影評專欄作家斯科特在 《電影死了嗎?》一文中承認: “電影正經歷著品質的全面下降,這已是業界廣泛的看法。”當今美國最權威的影評人羅傑 艾伯特有篇文章的標題叫《電影的突然死亡》,他曾長期認為電影的美學特性優於視頻,但現在他無奈地感嘆: “膠片之夢只能長存于我的希望之中,視頻大有取代之勢”,所以 “我的保衛戰打完了,我的防線丟失了”。最近, “新好萊塢”時期聞名遐邇的女影評人寶琳 凱爾的評論全集出版,其書名居然是 《電影年代評論集》,覆蓋的年份標明為 “50年代至90年代早期”。這反映出如今在學界心目中電影的地位已不那麼舉足輕重。
近年來,西方電影界的頭面人物都不同程度地感覺到電影的危機,為使電影健康地發展,他們在理論上唱衰3D和數字技術。像貝托魯奇就質疑3D的萬能,認為其只適合於科幻片。加拿大名導伊戈揚斷言:從全景到中景再到特寫這一傳統手法最富於敘事效果。他們都附和奧遜 威爾斯早先的觀點——“黑白比彩色更富於色彩性,是演員的好友,因為黑白畫面裏的每一種演繹都更出色”。昔日的電影和電影人成了當今西方電影的熱門題材,反映出西方電影人對黃金時期電影的自愛和對 “品質全面下降”的當代西方電影的焦慮。好萊塢在過去中尋找未來,眼下各大片廠都在搶拍返祖題材和風格的影片, “但它們均用21世紀的新技術拍攝,故不會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