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經不起等待

時間:2013-02-19 15:23   來源:解放日報

  我是演員,演了40年的戲。我從不願意為 “成功”這兩個字下定義,因為我認為,成功只是一股讓我們永遠往前奔走的動力。就好像前面有個魚餌,那個魚餌一直吸引著我,這一輩子一直往前走。

  我在臺灣出生。記得初中的時候,我的成績不好。那時臺灣的經濟還沒有起飛,所以海員的待遇算是不錯的。我爸爸就鼓勵我説,人要有一技之長,你就去念海專吧。第一次沒考上,第二次也沒考上。最寶貴的16、 17歲,我在補習班發愣、翹課。過了兩年以後,我覺得自己不能再沒有交代了,就每天早上9點去臺北圖書館等開門,搶到位子之後,一直念到晚上9點關門。這樣搞了兩個月,我把能夠背的全部死背下來,結果讓我僥倖地考上了海專的航海科。

  我念海專的時候功課依然不好。校外有一個青年劇團,我就報了舞臺技術組,打打燈光。大學出海實習時,我在船上當二級水手,登高爬下,敲鐵銹,刷油漆。幹這些活的時候,我看那些我們最羨慕的船長、輪機長、大副都心事重重,就跟他們聊天。聊著聊著,突然發現原來我幹錯行了。

  因為有一天船長跟我説: “我跑商船22年了。女兒今年大學畢業,我只見過她22面。一年見一面,一次一個月。小李,當有一天你覺得跟自己的親情脫節的時候,還不如沒有那份情。”船長跟我這麼講,輪機長也是類似的口吻。我那時候就覺得,原來航海不是一個我願意幹到老的活。於是,拿到畢業證書之後,我就改行了。此後,我幫一家月餅公司送過月餅,給二手汽車店當過店員,給盲人按摩院幹過,送盲人去按摩,還在臺灣的大禹嶺做過一年長工。

  那一整年中,幾個在臺北搞舞臺劇的朋友、同學都勸我趕快下山去做戲劇。可在此之前,我只參加過戲劇社團活動,它為什麼要變成我的職業?我幹嘛要靠它吃飯呢?有一天我爸跟我講: “立群啊,如果你再這麼幹一行怨一行的話,不説明別的,説明咱們自己見識不夠。”我爸這句話打到我了。對,青春是經不起等待的,我不能再這樣耗時間了。事實證明,當我進入電視公司以後,我的心情完全變了。那時我27歲。

  介紹我的短片中,談到我是 “爛戲大王”。這到底是褒還是貶?當然應該是褒。演電視劇,你會碰到各種劇本。有的劇本如果你認為它很好,它觸動了你,那就想辦法不要辜負它,把它儘量演好;如果你覺得這個劇本一般,甚至是爛劇本,但既然接了,在演的時候就要心平氣靜,把那一大堆似曾相識的故事、臺詞、布景、情節,儘量變得稍微不那麼相似一點。電視劇就像是自來水,強迫地輸入到每一個家庭。你説它重要嗎,它就是自來水。你説它不重要嗎,沒有自來水怎麼行。所以,再大腕的演員,再小腕的演員,也不過就是努力地把那些水質搞好了服務大家,不要把水搞濁了污染大家。我們所做的事就是這樣。

  我在30歲時接觸到了射箭,接下來的10年,每天去練習。射箭給我最大的感受是:第一箭紅心,第二箭又紅心,第三箭又紅心,第四箭還沒有拉弓,那個得勝心已不請自來。有一天,我在射箭場裏遇到一位70歲的老先生。他帶了一個看上去已用了十幾二十年的箭袋。裏面的箭雖然是老的,羽片卻是新的。他一個人很安閒地站在那邊,拿著弓箭,沒有瞄準器,沒有平衡桿,沒有其他任何東西。他架上箭,噌,嗖, 30米, 30米以外,鐺,咚,紅心。一點喜悅也沒有。然後拿出第二根、第三根……聊了才知道,人家射了30年了。

  弓30磅。 30磅對年輕的各位來講,可能拉起來都有一點吃力。人家70歲老先生, 30磅很輕鬆地拉開。鐺,咚,所有的拋物線都在他的腦子裏,不在瞄準器上。所以,當他射不準的時候,他沒有理由再去怪罪弓哪有問題。

  後來我才發現,原來射箭的一切,就在瞄準的那個時候。當箭射出去以後,其實它已經變成最不重要的事情了。因為它已經無法改變,只是得分上的差別。最秘密的、最內在的活動,是在拉弓的那一剎那,你到底用什麼心情去安定你自己,用什麼樣的態度去平衡你的身體和精神,然後安心放箭。

  其實,演戲也一樣。就是盡最大的努力把戲準備好、演出去。演員的一生不可能箭無虛發,但他一定可以在涂塗抹抹當中慢慢演,慢慢演,慢慢演。最重要的,是明白環境,認清楚它。認清楚了,就不再去抱怨。在一個沒有抱怨的心情下去工作和生活,你就會比較清楚地去追尋,不管是在事業上、感情上、生活上,都如此。

  各位,青春經不起等待。莫等閒,以免白了少年頭。(李立群)

  (作者為臺灣演員,這是他在中央電視臺綜合頻道 《開講啦》節目的演講)

編輯:扶海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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