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夏日的某一天。場景：北京的公共汽車上。人物：一位70多歲的老婦人，身穿誇張的花衣服，耳上挂有黃燦燦的耳墜，項上是珍珠項鍊，腕上是白玉鐲子。只見她一邊打著手機一邊登上汽車，上得車來，依然大聲地説話，旁若無人。一車的人都瞪著眼睛看她，好像上來了一頭喜馬拉雅山上珍稀無比的雪豹，她卻渾然不覺，依然對著手機大聲地嚷嚷。

　　請想想看，她身上缺少了些什麼？她顯然不缺錢，缺的是文化，是氣質。中文真的太奇妙了，“化”呀，“氣”呀，都是能感覺到卻看不見的東西。俗人修煉功夫不夠，只看得見看得見的東西，而看不見看不見的東西。文化？氣質？在哪兒？你説“舉止言談的原則是不讓人討厭”，她聽都沒有聽説過。不讓人討厭？笑話！老娘怕誰？我想在哪跳舞就在哪跳舞，想在哪吐痰就在哪吐痰，想在哪拉屎就在哪拉屎，我打個手機你都討厭？什麼人呢這叫！

　　氣質從哪來？從書裏來。古人云：“腹有詩書氣自華。”

　　可是，舉目四望，滿大街都是飯店酒樓，書店在哪？圖書館閱覽室在哪？有些地方，連可憐的報刊亭都消失了。

　　不要以為中國人笨。中國人一點都不笨。如今誰還看書？你睜開眼睛看看，哪一個不是手裏捧著手機？開書店，賠本買吆喝？誰幹？飯店酒樓怎麼啦？來錢快啊！中國人就是愛吃嘛，不是説“舌尖上的中國”嗎？驕傲得要死呀，你聽説過“書本裏的中國”嗎？

　　文化？當然有啦：電視！娛樂！不是説“娛樂死”嗎？娛樂怎麼啦？燈紅酒綠，紙醉金迷，泡妞，歇斯底里，扇耳光，捅刀子，不是文化是什麼？

　　在如此肥沃的土壤裏，土豪像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土豪什麼樣？大金牙大戒指大項鍊，滿面油光，滿嘴大蔥味，走到哪嚷到哪。中國土豪讓老外們又愛又恨，愛的是他們出手闊綽，搶購名牌，恨的是他們到處嚷嚷，嚷嚷的人頭痛。愛也好，恨也罷，我管它呢！中國人站起來了，誰怕誰啊！

　　這副尊容，你説還有治嗎？有治。什麼時候，我們知道自己缺什麼了，卻得不好意思了，就有希望了。這中間，媒體有責任。媒體的責任是告訴人們，什麼是美，什麼是醜。（許博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