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少女矯情,哪吒真實
在由虛偽的同學、老師和破碎家庭組成的大幕佈下,更倔強的王曉冰便成了最理想的少女哪吒,剔骨還父,永遠活在乾乾淨淨的青春期。
在每個初中班級裏,總有那麼一兩個與眾不同的女生,雖然許多時候,她們不過是想表現得與眾不同罷了。回想起來,做作而矯情。至少在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三毛的小説,成為那些自以為個性女生識別同類的某種“接頭暗號”,即便她們後來會發現,僅以閱讀興趣來認親的同類,遠不在少數。
電影《少女哪吒》就提純和凈化出兩個自視與眾不同的南方小城少女。並非清澈的護城河和綠意盎然的果園,是她們共同的地盤;紙條裏被放走的白馬和書本裏的三毛,是她們共同的秘密。導演也確實讓她們如願以償地與週遭一切格格不入了,拖著課桌的插班生李小路,從邁進寶城中學課堂的那一刻,就被面對老師時不用起立的班長王曉冰一眼瞄中。相較背景不明的外來者李小路,王曉冰是一個靠著優越家庭撐腰的班長,住著大洋房,爸爸像是第一代成功企業家,媽媽是可以隨意走進課堂遞上盒飯的本校老師。一個差點讓我以為將滋生校園暴力和跌宕情節的故事,被導演巧妙地以緩慢的節奏和悠揚的情緒所軟化。
兩個獨特的女孩成為了一對在小小天地裏冒險挑釁的至交好友,成為了污濁成人世界裏驕傲盛開著的兩朵清蓮。在由虛偽的同學、老師和破碎家庭組成的大幕佈下,更倔強一些的王曉冰,便成了導演心中最理想的那位叛逆少女,割肉還母、剔骨還父,永遠活在乾乾淨淨的青春期。
這位總把“這是個秘密”挂嘴邊的少女哪吒,或許難討觀眾喜歡。她總是突如其來的,要麼將自己沒入家鄉的河流,再被習武的男生搭救起;要麼在校會宣佈對好友處分時,“轉轉地”甩手揚長而去;要麼把決定出走的老爸叫進房間,當面砸碎鏡框撕開一家三口的合照;要麼在家庭會議時,臉上挂起不屑表情,然後抄起水果刀,“還給你們”。這是做作而矯情,卻也無比真實的。原著小説作者綠妖曾描述自己一次因考試不好而想跳河輕生的記憶,“我站了半天,河水實在太臭了!跳不下去啊。我痛苦地走了——痛苦是真的,矯情也是真的。可這就是青春期。不知如何面對社會,索性放大並強調自己與世界的格格不入,以此抵擋世俗。”
通過《少女哪吒》和綠妖的回憶自述,我也記起那些真實而矯情的早熟女生。畢業紀念冊上,曾被寫下“托馬斯 莫爾的頭挂在倫敦橋上,死去的靈魂在笑”,讓我覺得從沒認識過這個安靜而成績一般的女生;因為搖滾愛好而有著書信往來的筆友,查著字典翻譯吉姆 莫裏森的歌詞,並抄上波德萊爾在《惡之花》裏的性意象,嚇得我立即與之絕交。即便到了感覺上理應代溝頗深的90後世界裏,也照樣有著“少女哪吒”,我一位朋友曾和男同學聊著Green Day,一個女生衝了過來,捋起袖口,“你們懂什麼叫朋克嗎?姐今年都自殺第四次了。”
每一個角落,每一個時代,都有著矯情做作卻又活得真實的女生,以及避之不及的懦弱男生。她們是覺得世界骯髒的叛逆哪吒,只恨腳下沒有遠離污泥的風火輪。
□Seamouse(影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