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與情感,法律與政策,這些分開看沒任何錯誤的元素,湊一起卻讓高永俠無法走出“親離‘子’散”的命運中斷點。她身上承受的,比《親愛的》中演繹的更沉重。
媒體轟炸多次,但農婦高永俠和外界間,始終有堵墻。她對外部世界充滿恐懼,連打工,最遠都只敢跑到隔壁縣城。
去徐州採訪前,有同行告誡我,你別白跑一趟了,她特別堅決,講不了幾句就挂電話了。但她比我想像的還要膽怯。遍尋無果後,電話裏,她跟我解釋原因,記者喜歡問她過去的事兒,“我想起來就頭疼,除非,你們能把粵粵帶來給我看一眼”。
媒體,正是“外界”的最大意象,如果電影也算媒體一種的話。
十年裏,高永俠的命運發生了太多轉折:失去生育能力,丈夫“出軌”並帶回私生子,丈夫去世,兩個孩子被帶走,自己成“人販子”的老婆。其中任何一項,都足以摧毀一個沒出過村子的農婦,何況她面對的是一連串苦情劇。
電影《親愛的》在敘述李紅琴(原型是高永俠)後來的命運時戛然而止。高永俠則始終在同一種情緒裏沉淪。三年來,樂樂越來越高,粵粵也在新家庭裏有新的生活。高永俠卻依然在失眠、抑鬱和哭泣。她時刻把粵粵挂在嘴邊,村裏人已開始厭煩,“小俠精神有問題吧”。導演陳可辛曾通過媒體聯繫她“説要來關心”,被她拒絕:“我沒有什麼好關心的,丈夫死了,生活困難,太慘了,沒什麼好看的”。
她也曾前往深圳想要回女兒,這個她一輩子最大的“冒險”,卻被理解為“對孩子宣泄情緒”。福利院也啟動了粵粵的領養程式,並在三年間禁止兩人見面。而把解救出的孩子再還回“人販子”手中,對那些艱難尋子的家長來説也無法接受。就算這些障礙不存在,高永俠還要面對《收養法》的嚴苛規定,她不符合收養人條件。理智與情感,法律與政策,這些分開看沒任何錯誤的元素,湊一起卻讓高永俠無法走出“親離‘子’散”的命運中斷點。
影片最後,李紅琴走上了法庭,又不出意外的沒有結果。橫亙在李紅琴、高永俠和孩子之間的,是法律和輿論的崇山峻嶺。
有時我想,高永俠的命運太過離奇,似乎恰巧又因此掩埋了某些值得思考的東西。比如,《收養法》中對領養人條件的限制頗多,但能否在冰冷條文中設置一個出口,對高永俠展現出一絲溫暖?
高永俠如今的悲劇,是命運使然,又有多重外因。個體命運或許有別,但有些因素卻可以改變。因此,無論是高永俠還是電影《親愛的》,都不僅僅是一個催淚的“親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