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談《繁花》

時間:2013-09-04 13:58   來源:人民日報

  記得加繆講:要了解一座城市,要了解那座城市裏的人們的交往,糾葛與死亡。從中國現代文學和當代文學的傳統來看,鄉村經驗遠遠強盛于城市經驗。不知是否恰當,我以為,未來估量一個國家文學水準的高下,比拼的一定是關於城市經驗的小説。《繁花》往大里説,它建立了一座與南方有關與城市有關的人情世態的博物館。

  ——程永新

  《繁花》恰到好處,表露了上海方言的質感,又不是很濃,技巧方面很到位,雖是短句,但內在韻致的節制,有溫婉、柔軟的一面,不是很強、很烈。很多場景,通過幾句話描述就下來了,整個小説看不到很大的高潮,看不到戲劇性的誇張,但每個場景背後都有很大的韻味,這小説一方面想還原上海幾十年的生活史,日常生活史,另一方面又把很多重要內容通過日常生活來處理了,背後有很大的彈性。這是一個表面上很好看,但內部很複雜,令人值得進一步思考的作品。

  ——洪治綱

  上海的作家、批評家呼籲過,如何寫出真正上海味的作品,曾經做過很多努力,但從沒想到這次沒人組織突然冒出一個東西。《繁花》恢復了小説原來的連載傳統,這種狀況已失傳很久了,報紙連載小説都是寫完以後、審查完再連載,不是寫完了今天不知道明天怎麼寫,他是這種狀況下寫出來的,這可能和我們小説最初誕生的形式還是有一點關係。

  從來在上海,一部作品沒有那麼多人或者是業內或業外,男人或女人,當然女人更多,都那麼喜歡這部小説,我覺得用喜歡這個詞比較確切,小説來到世界上就是為了讓人喜歡,我們真的有了這麼一本小説讓人喜歡。小説讓人喜歡,是一個很重要的標準,當然很多批評家可能不太喜歡這個標準。

  ——程德培

  《繁花》好是好,但沒有一個整體的結構,一個貫穿的主線。當然也可以説,是讀慣這一代小説後的不適應。《紅樓夢》的結構似乎也是,沒有主線,沒有高潮,我們日常生活就是這樣的。關於結構與主線,兩種觀點相持不下,沒有一方能把另外一方戰勝了。我想這事情以後都沒有能説得清楚的,這樣寫好是不好,沒有明白的説法。

  ——郜元寶

  《繁花》這樣一種敘事方式,確實回應了我們的古典和傳統,但在我們這個時代對於這種敘事方式的使用,又是蠻現實的一件事。小説整個看下來,還是中國古典小説這樣一個大致的情感調子,把人生比附於自然的盛衰、榮枯、盛極必衰,最後萬物凋落的局面。當然這是對傳統一個非常有力的回應,某種程度上講,中國人可能也確實是這麼想的,就是這麼感受生命,甚至就是這麼感受生命的意義和虛妄、虛無的。從這個意義上説,它有非常真實的一面。我過去講《紅樓夢》,説《紅樓夢》的了不得之處,在於它能夠無限地實,但又能夠無限地虛,到了這樣的境界,是《紅樓夢》的最高成就。在現代以後的中國小説中,得到《紅樓夢》真正精髓的其實不是很多,應該説金宇澄是做到了。

  ——李敬澤

  我覺得金宇澄的寫作,讓小説回到它初期的生産樣態。因為連載,就有反饋有交流,群眾的吁求會改變作品的走向,比如《遠大前程》的結尾,狄更斯架不住觀眾的熱淚重新給了皮普一個充滿希望的未來。

  我個人覺得金宇澄的這個狀態美好極了,這讓他的所有表達都極為鬆弛,但又無比精確,一個表徵是,他的小説中,很少使用“的”。你去寫上海的作品中找找,滿眼都是“的”,因為要説清楚上海必須使用很多形容詞。金宇澄的上海和他的寫作之間不需要“的”,這是生活對他的饋贈,體現在作品中,就是獨一無二的品質。第一次,上海找到了不需要形容詞沒有一點點隔閡的代言人。

  ——毛 尖

  這小説看起來很散漫,不是網路小説那種隨便寫了堆在那,回到文本時非常認真的那種。包括60年代的故事、90年代的故事,都能從中看到作者的意志力。他把自己放到一個很低的位置,用上海方言,但是又不完全是,純上海方言拷貝到文本上不是這個樣子的,所以我説,作者是動了腦子。

  ——路 內

編輯:張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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