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動蕩的局勢説到底,是大勢力、大人物間的大場面、大博弈,小勢力、小人物則註定是身不由己被捲入其中不能自拔的受害者。
從“尼羅河革命”到“8.14清場”,大勢力、大人物們不斷變幻著強與弱,得勢與失勢,改換著立場、門庭、口號,對他們而言,強與弱,施害者與受害者,是不同時期的角色切換;而另一些更弱小的勢力、個人,則在任何時候都是弱小者、受害者。
誰是埃及變局中最弱小的弱勢群體?科普特基督徒?什葉派穆斯林?新老自由派?帶有工團主義色彩、被稱作“永遠反對派”的“廣場派”?還是喪失工作、每日指望補貼大餅糊口的底層平民?
他們當然是弱勢群體,只能隨波逐流,而無力左右自己的命運。但他們畢竟是活著的人,即便沒人聽、沒人看,他們至少仍然可以喊,可以寫,可以上街,而在這個世界最古老文明的發祥地,還有另一個比這些“活著的弱勢群體”更弱勢的群體:“死去的”文物。
8月17日,英國《每日郵報》報道稱,埃及著名博物館——馬拉維國家博物館(Malawi National Museum)遭到不明身份暴徒洗劫、破壞,館藏眾多珍貴文物或失竊、或嚴重受損、或下落不明,損失至今難以估量。
將此次文物浩劫歸於“清場後果”實際上並不確切:儘管報道係“8.14”清場後3天刊出,但報道中所述馬拉維博物館遇劫事件,卻是發生在8月12日,即“清場”前兩天的。毋寧説,埃及文物這個既不能喊、也不能寫、更不會上街的“最弱勢群體”,一直是埃及社會動蕩的最大犧牲品。
早在“尼羅河革命”期間,就不斷傳出博物館遭衝擊、金字塔或木乃伊等文物受威脅的資訊,今年早些時候埃及《中東日報》也稱自“尼羅河革命”以來,埃及700個考古遺址區中有至少250個發生非法盜墓事件,而愛資哈爾大學教授穆罕默德.塔瓦卜則稱,截止今年2季度,僅尼羅河三角洲地區文物倉庫中失竊文物總量,就已高達1228件,而天高皇帝遠的上游省份更是每天都發生文物失竊案。
既然是“最弱勢”,就不得不飽受各方欺淩蹂躪。
首先是政治、宗教勢力。
“革命”爆發後,原本被壓抑的部分極端原教旨勢力開始對所謂“異教徒遺存”的古埃及文物發出“討伐令”,在他們看來,“討伐”這些文物既無需擔心反抗,又可迅速擴大知名度和影響力,鼓舞狂熱信眾的熱情,正所謂本小利大。事實上不僅埃及,馬利、索馬利亞、阿富汗等動亂地區,都曾發生並正發生著這類文物破壞事件,阿富汗塔利班炸毀巴米揚大佛、馬利“聖戰者”在古城廷巴克圖毀滅文物、發掘古墓,都是著名的惡性事件。這類破壞古已有之,且並非某個單一政治派系、宗教的專利。
不僅如此,在混沌複雜的政治迷霧中,也有另一些政治勢力看中了“最弱勢”的文物,並不惜犧牲這些“最弱者”,以達到構陷政敵的目的。在多次發生的,針對非穆斯林文物的破壞、洗劫案後,兄弟會發言人都出面澄清“非本方所為”,並指責當局或敵對勢力刻意栽贓。不管真相如何,都表明文物破壞在埃及當前政局下的複雜性,和文物的“最弱勢”地位。
其次,則是因長期動蕩而導致的疏于保護。
埃及文物遍地,且動輒有數千年曆史,不論搶救性挖掘、保護還原或陳列展覽,都需要大量經費和穩定社會環境。但“革命”以來埃及經濟陷入困境,政府債臺高築,各派政治勢力忙於互鬥無心文物,導致許多博物館、展覽館和文保設施停工待檢或年久失修,已有設施的保安系統落後或缺裝,保安人員短缺,令許多珍貴文物暴露在危險境地。
第三,是文物販子和宵小們的趁火打劫。
《中東日報》報道稱,“尼羅河革命”爆發4個月後就失竊文物1000件,而“革命”後的兩年間,文物走私案同比增長了90%。混亂的政局勢必為文物的偷盜、買賣、走私提供了滋生的土壤,古今中外,凡亂世必成文物流失重災區,已成為一道“鐵律”。
當然,活著的人總比最珍貴的、沒有生命的文物更可貴,在埃及人中弱勢群體們命運安定下來之前,埃及文物這些“最弱勢群體”的命運,怕不會得到實質性改善。但無論如何,這對於全球文物界是莫大的損失、遺憾,對包括“強者”甚至施暴者在內的廣大埃及人而言,則更是“多輸”的結局——要知道旅遊業是埃及最重要的經濟部門和外匯收入支柱,佔全國年GDP比重10%以上,這其中許多遊客、尤其肯花大錢的外國遊客,是衝著埃及的古文明和文物來的,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原標題:埃及比弱勢群體更弱勢的是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