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並沒向著主人預想的方向發展。
2014年8月的一個清晨,主人起了個大早,擠完奶換好了衣裳,像往常一樣蹲在家門口的土坡上等著人來收奶。過了中午,也不見人來,主人實在按捺不住,挑起兩桶奶便往外走。傍晚,主人拖著沉重的步子回來了,摘下斗笠,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看來奶還是沒賣出去。
“孩子他爹,怎麼樣了?”
“頭年差不多3塊錢一斤,現在1塊8毛錢都沒人要!你説説這怎麼回事!”
“沒準今天出去太晚了,累了吧,先吃口飯吧。”
“嗯。”
然而,接下來的幾天,主人早晨挑出門的奶基本上都是晚上原封不動地挑了回來。
“孩兒他爹,你説難不成這城裏人現在都不喝奶了?”
主人搖搖頭,“聽他們説,現在人都喝洋奶了,誰還稀罕咱這。”
“洋奶?那不貴麼?咱這便宜啊?”
“咱可不比人便宜,聽收奶的人説,洋奶每噸用不了兩千,咱這奶一噸怎麼也得三千五。而且,那收奶的也坑,總跟俺整這那不合格的,俺也聽不明白。”
“唉……”
“孩他娘,這奶還得想個折給它處理了,大熱天奶餿的快。”
“平日裏咱都捨不得喝,這倒好……”説完,孩子他娘別過臉去,不住的抽泣。
那天夜裏,主人垂著頭,蹲坐在門口的土坡上,砸吧著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遠方,不知道他在尋思什麼。
接下來的日子,對於我來説,或許波瀾不驚,只是總感覺飼料不夠吃了,那日偶然聽見聽見主人跟他媳婦的對話,恍然大悟。
“孩他爹,你別倒那麼多飼料了,四斤差不多了。”
“那這牛還怎麼産奶啊,以前可都是20來斤料啊!”
“還産奶,奶産了還有人喝麼,還不如少喂點,還能省點飼料錢。”
“唉,你去瞅瞅隔壁養豬的,有沒要收奶的。”
(編者的話:2014年末,由於飼養成本高企,奶企限收甚至停收生鮮乳,青海、河北等地頻發散戶奶農倒奶殺牛事件。據廣州日報)
日子一天天過去,但主人的心情卻依舊不見好。
依稀記得,那是2014年12月中最冷的一天。那天,主人頭一回帶了生人來到了牛棚,他倆各自嘀咕,似乎在商量著什麼……
在他們之中,有一個頭頂略禿的男人似乎對阿花挺感興趣,他雙手背在身後,繞著阿花走了兩三圈,“我看這樣吧,我就要這頭了,1.1萬,怎麼樣夠可以了吧?”
“哎喲,你可饒了俺吧,當年買時還1.8萬呢,好歹俺養了這些年,不賺也別賠啊!”
“現在這行情,我給這價夠公道了,要不我去別家買去?想賣的可排著隊呢!”
“唉,算了,你拿走吧,純當‘肉價’出手了”,主人嘆了口氣,來回撫摸著阿花的後背,而後用顫抖的雙手取下拴著的繩套,遞到了那個禿頭男子的手中……
“這就對啦嘛,要不是看你的牛夠膘,也不來你家。”那男人邊嘬著牙花子邊説著。
接下來的幾天,來到牛棚的生人越來越多,而棚裏的牛卻日漸減少。我不知道他們去了哪,但我有預感,這定不是好事,我既想念他們,但也不願遇到與他們同樣的遭遇。
(編者的話:2015年初,農業部下發《關於協調處理賣奶難穩定奶業生産的緊急通知》,要求各級地方農牧部門在當地政府領導下,迅速行動起來,採取有效措施,全力以赴協調處理“賣奶難”,確保奶農利益、穩定奶業生産。據南方日報)
這些天來,忐忑、徬徨各種思緒攪得我無法入眠,每日我都直勾勾的盯著門口,生怕主人再帶人來將我帶走。
突然,主人再次出現,但這次他並沒有帶生人,而是數著牛棚中的牛,既高興又複雜的跟孩她娘説,政府發文,要幫助咱了,牛暫時可以保住了!數數看,咱還剩幾頭!
呼,我長舒一口氣,我知道,暫時,我不會被拉去別的地方了,不過,興許只是暫時,但是,管他呢。(文/遊蘇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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