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1日,浙江律師吳有水分別向全國31個省(市、區)計生委、財政廳寄出快遞,申請公開2012年度社會撫養費收支及審計情況。截至昨晚,他收到來自17個省(市、區)計生或財政部門公開的2012年度社會撫養費徵收總額。
“社會撫養費”,早年被稱為超生罰款。2002年,國務院經國務院令第357號公佈了《社會撫養費徵收管理辦法》,明確了“社會撫養費”的定義,指為調節自然資源的利用和保護環境,適當補償政府的社會事業公共投入的經費,而對不符合法定條件生育子女的公民徵收的費用。根據這一定義,吳有水認為,社會撫養費應用於“補償政府的社會事業公共投入”,其支出情況,應向社會公開。
新京報訊 截至昨晚,浙江律師吳有水已收到來自17個省(自治區、直轄市)計生或財政部門依申請公開的2012年度社會撫養費徵收總額,合計超過165億元。但在全國31個省(自治區、直轄市)中,未有任何一個省份的計生或財政部門依據吳有水的申請,公開社會撫養費的預算情況或用途。
17省份公開徵收總額
吳有水錶示,按照計生部門的説法,社會撫養費並不是罰款,而是補償公共資源消耗,其支出情況應公開。但他查閱公開資料,沒有看到相關部門,主動公開其徵收社會撫養費的情況。
目前,從他收到的回復來看,福建、河南、江西、北京、上海等17省(市、區)公佈了2012年社會撫養費徵收總額,其中江西最高,達338618萬元,其次是四川,達245014萬元。各省市自治區中,財政部門未給書面答覆的有5個省份,計生部門未給書面答覆的有11個省份。只有陜西省到目前為止,其財政廳與計生委都沒有給答覆。
律師稱將繼續追問
按照《社會撫養費徵收管理辦法》規定,違規超生的公民,要向計生部門繳納社會撫養費,並納入財政預算管理。但是,多省份人口計生委回復稱社會撫養費用途自己不掌握,由縣級計生部門徵收,歸同級財政支配。
這筆錢的徵收和使用的不透明也引發了公眾質疑。“甚至沒有看到過審計”,一位全國人大代表指出,社會撫養費理應用於計劃生育家庭中老人的撫養,但實際並非如此。對於審計的缺失,國家審計署特派駐西安辦事處處長王小軍也曾撰文指出,因缺少最關鍵、最核心的基礎數據,對社會撫養費的審計非常困難。
吳有水錶示,他將不放棄對社會撫養費的追問。除了繼續向國家衛生計生委、財政部提起行政復議,他將於近期隨機選擇一兩個省份,向省內所有縣級計生和財政部門申請資訊公開,追問社會撫養費到底用在哪兒、如何用。
■ 數據
北京徵收總額超4億
8月23日,北京市人口計生委向資訊公開申請人吳有水發函,稱2012年北京市社會撫養費徵收總額為4.0524億元。該委在答覆中表示,吳有水申請的2012年度社會撫養費預算情況和實際開支情況,不屬於人口計生委職責。不過,該委正與市財政局溝通,一旦掌握相關資訊,將進一步予以答覆。
北京人口計生委還介紹,社會撫養費由縣級人民政府計劃生育部門或者委託鄉(鎮)人民政府和街道辦事處徵收,並上繳縣級國庫後,納入縣級財政預算管理,由財政部門統一安排使用,收入和支出不掛鉤。因此,北京市人口計生委並不掌握2012年度社會撫養費實際開支情況。
昨日,記者嘗試與北京市人口計生委聯繫,但相關處室電話無人接聽,未能得到更進一步的答覆。
江西33億元排第一
在已公開的17省份社會撫養費徵收總額中,經濟相對落後的江西省,以33.8618億元位居冠軍。其次,人口大省四川,去年共計徵收社會撫養費24.5014億元,位居第二。而北京、上海去年僅分別徵收社會撫養費4.0188億元和3645萬元。
吳有水認為,這種差異符合人口學規律。經濟越發達的地區,人們的生育意願和實際生育率越低。而在經濟欠發達地區,生育意願和生育率都相對偏高。
數年前,一份由人口計生部門公開的全國1%人口抽樣調查顯示,上海、北京的總和生育率只有0.7%左右。這意味著,北京、上海的每對育齡夫婦,平均生育不到一個孩子。北京市東城區人口計生委一位工作人員坦言,目前,在北京城區,育齡夫婦的政策外“超生”已經非常少,而社會撫養費的徵收,全部是通過銀行轉賬,匯至財政專戶。
■ 對話
吳有水
“現有公開數據可能不準確”
新京報:對目前的公開結果滿意嗎?
吳有水:不滿意。因為最關鍵的社會撫養費的用途還完全沒公開。另外,我是7月11日向31省份的財政、計生部門同時申請資訊公開。但一個月內,僅有10省份公開,很多省份沒有任何回復,甚至就是打個電話告訴我,不能公開。直到8月上旬,我向國家衛生計生委、財政部提起行政復議後,很多省份才陸續給我答覆。
新京報:已公開的17省份社會撫養費徵收額,差異很大,你認為這些數據準確嗎?
吳有水:我也有一些疑問。我的老家江西省,經濟相對落後,人口也不多,居然一年徵收了30多個億,超過人口大省四川。同時,這是否説明,一些省份給我的數據,是經過壓縮呢?當然,我也相信省級人口計生部門,畢竟,社會撫養費在很多地方是一筆糊塗賬。一些基層農村,計生幹部徵收社會撫養費,可能是牽豬牽羊,實物抵罰款,不會留下票據。因此,很多地方統計的社會撫養費總額,可能只是根據有票據的徵收在統計,並不準確。
新京報:省級計生部門都説他們不掌握社會撫養費的使用情況,你認為符合常理嗎?
吳有水:我覺得有可能。目前社會撫養費的收支裁量權,確實分散于基層,這不合理,但是現實。另外,這次我申請公開社會撫養費的行動經媒體報道後,也收到一些基層計生幹部的來電。他們告訴我,上級計生部門只考核他們的計劃生育指標有沒有完成,對社會撫養費的具體收支情況,幾乎不過問。
■ 焦點
社會撫養費是罰款嗎?
《社會撫養費徵收管理辦法》稱,社會撫養費屬於行政性收費,是為調節自然資源的利用和保護環境,適當補償政府的社會事業公共投入的經費,而對不符合法定條件生育子女的公民徵收的費用,具有補償性和強制性的特點。然而,這一説法屢遭質疑。
原國家人口計生委新聞發言人曾公開稱:“法律規定超生者必須繳納社會撫養費,不是罰款,而是超生者對社會進行的經濟補償。因為,多出生人口侵佔了較多的社會公共資源。”
人口學者梁建章指出,這種説辭很荒唐。他認為,多出生的孩子在成年前佔用更多的公共資源,但成年之後也會創造更多的公共資源。另外,每一個人在社會上都要消費,消費本身就是徵稅的。
社會撫養費徵收標準誰定?
在不同地方,甚至同一地方針對不同對象,社會撫養費的徵收都有很大差異。
吳有水舉例説,上海市對城鎮居民社會撫養費的徵收規定是,按照上一年度城鎮居民每人平均可支配收入,夫妻各按3倍數額徵收。2012年,上海市城鎮居民每人平均可支配收入為40188元,如果超生一個孩子,收費應為3乘以40188元,夫妻兩人,再乘以2,徵收超過24萬元。
《北京市社會撫養費徵收管理辦法》則規定,對城鎮夫妻超生一個子女的,按上一年度城鎮居民每人平均可支配收入的3至10倍徵繳。北京市一位區縣人口計生委幹部坦言,目前城區社會撫養費的徵繳標準,一般是上年該區每人平均可支配收入的8至9倍。
人口學者梁建章認為,社會撫養費的徵收標準、由誰來徵收,應交由社會公開討論,由全國人大確定。此後,社會撫養費的收支必須公開透明、接受審計。
本版采寫/新京報記者 魏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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