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5月12日,成都市錦江區、青羊區、金牛區、武侯區、成華區共計五區教育局相繼發佈通告,對所在區域“學而思”培訓機構違規辦學行為進行整治。
5月15日,成都市教育局又對外公佈了該市近千所非營利性文化教育類民辦教育機構名單及電子地圖,對存在年檢問題或者已經停辦的進行標注。如何看待民辦教育機構的存在?民辦教育培訓機構究竟是用來幹啥的?
民辦教育培訓機構究竟是用來幹啥的?
這個問題從來就不清楚。如果純粹是用來“補差”,那麼自然很好理解,哪個年代還沒個補習班是咋滴?但它不是啊,你見過全民“補差”的嗎?那它是幹啥的呢?許多父母們都會用行動告訴你:“別管它是幹啥的,反正跟著走就對了。”於是不問前程,抬腿就走的人越來越多。走的人多了,不走的人就越來越不踏實,走的人也越來越不踏實。走的人開始跑,不走的人加劇恐慌,跑的人越跑越快,追不上的人問:“你跑啥?”跑的人説:“別人都在跑,你不跑會死。”於是所有人都開始撒丫子狂奔,然後……
這就是産生結構性破壞的場面與後果,很難説這一切都只是由民辦教育培訓機構所造成的,但能夠分辨的是,在所有的角色裏,似乎只有它在享受這一場“狂奔”催生的快感。
從這個意義上來説,把生態破壞的板子都一股腦地打到所謂應試教育體制上,似乎有點著急和簡單。畢竟你無法解釋的是,為什麼同是一套應試教育體制,早年沒有“學而思”。
有人説,因為早年的學校老師還算負責,能夠從基礎知識開始教,並且考試不超綱,而今天的學校很多東西都不教了,但考試都要考,所以只好去機構學。當然,什麼樣的老師和學校都有,這是事實,但大概很少會有人去仔細想想,今天的老師和學校如果真是啥也不教但啥都要考,他們圖個啥?有人説,圖輕鬆,但學校的課堂並沒有放空啊,基礎知識不教,總得拿其他內容來填補吧,所以就只有超前教了。可是超前教就一定比教基礎知識輕鬆嗎?這個理由顯然站不住腳。也有人説,超前教育、基礎數學奧數化等做法有利於拉開差距進行人才選拔,但早年規規矩矩的教育就沒選出人才嗎?還有人説,今天的亂像是由老師、學校跟教育培訓機構共同造成的,但是任何“結合”總得有個出場方式吧——培訓機構究竟是如何從無到有的,這無論如何也不是各打五十大板就能夠放過的問題。
我接觸過一些中小學老師,他們説並不是他們不想講授基礎知識,而是今天大面積的“培訓風”使得父母們紛紛在學前階段就讓孩子完成了一些基礎學習,這種局面逼迫他們在學校無法從零開始,而學校裏的各類考試最終也受制于同樣的壓力與邏輯。我當然知道這種解釋父母們未必買賬,那我們不妨來分情況討論:如果老師、學校不負責在先,該教的不教,不該考的全考,那麼正確的思路難道不應該是依據義務教育法的要求該投訴的投訴、該處理的處理嗎?民辦教育培訓機構常常號稱“因為小學老師不教拼音,所以我們來教”,這是什麼邏輯?!他不教處理他,你跑出來做什麼?如果學校老師真不教,那麼民辦教育培訓機構的加入只能維持並加劇這個不合理的局面,因為它能夠利用這種不合理來獲利。但如果是民辦教育培訓機構超前教育在先,逼迫學校老師和家長們紛紛跑起來,既搞亂了教育又搞亂了人心,那麼要它幹啥?由此可以看出,無論是什麼情況,民辦教育培訓機構的出場都並沒什麼道理。
可能有人會説,也不要一棒子打死,市場應該給那些規範經營、遵守規則的培訓機構留有空間。乍一聽似乎是這麼個理,但究竟怎樣能夠算作“規範經營、遵守規則”呢?誰也説不清。因為義務教育階段明確亮出的“公益性”原則實際上並沒有為營利性的教育培訓機構留下多少合法操作的餘地。在這種情形下,它們都能遍地開花並且對整體教育版圖産生這麼大的影響,有關部門不應該想想嗎?
眼下的教育不完美,有諸多問題也有諸多漏洞,但並不等於需要依靠市場化的教育培訓機構來填補和改善。今天的教育需要改革是一項共識,但是朝哪個方向改以及怎麼個改法是有講究的。籠統地批評所謂應試教育體制是沒有建設性的,對它的批評在實踐中已經為一系列市場行為的貪婪及不計後果提供了太多合法性(甚至各類教育培訓機構的超強應試性也直接一股腦地算到了它的頭上),卻始終沒有在公益性的框架中生長出具有創新性的設想及方案。過往這麼多年、這麼多人前仆後繼投入的豐富的教育實踐怎麼能夠輕易被打包成“應試教育”四個字就完了,如果不真正走入複雜的教育過程內部,不細緻地分辨歷史實踐中的經驗和教訓,我們今天的教育改革就無從談起。
從這個意義上來説,不能將“學而思”被成都教育局責成整治的事件僅僅放置於規範市場環境的框架中來看待,而應當作為一個契機,讓我們都好好想一想在教育這個問題上我們究竟想幹啥。(作者繫上海師範大學人文與傳播學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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