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美麗的契約》編劇宋方金與主演宋丹丹的口水戰一直持續,事發于日前宋丹丹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提出“拍戲不是拍劇本”的觀點,在編劇界引起強烈反彈。編劇宋方金髮表一篇長微博,炮轟宋丹丹片場隨意改戲、將個人淩駕於角色之上等做法。該微博被轉發數萬次,引發了關於影視創作中編劇、演員、導演關係的大討論,也再次引爆了目前影視行業整體不專業、不成熟、不規範的反思。
“兩宋”論戰幾日,雙方均表示不再就此事發言,這場演員PK編劇的大戰算是偃旗息鼓,但並未蓋棺論定。除了兩位當事人,一兩百個編劇也先後插嘴説了不少,大家的目的當然不是為吵架,難得這麼互動一把,提升業界水準是共識。但從目前的狀況來看,演員和編劇能否從此你好我好大家好,達到良性互動?基本上,這個很難。
怪丹姐嗎?
“嘿,瞧我這暴脾氣。”論戰中不少網友跟這句經典臺詞湊熱鬧,既説明宋丹丹的銀幕形象深入人心,也説明瞭在處理角色這件事上,她確有重復之嫌。這回不僅是編劇集體力挺宋方金,觀眾裏站在丹丹這邊的也不多,“宋丹丹這幾年參演的幾部生活劇本身都不錯,但具體到她飾演的角色,幾乎一個樣,角色塑造沒任何區別。更要命的是臺詞水得像涼白開,她説的所有話都沒中心思想,僅只是無休止地重復著生活中常聽到的瑣碎言語,換句話説,像個話癆。”“丹丹老師,可不能再這樣放任自流了。久了你就低級了。”
平心而論,宋丹丹在攢臺詞這件事上可能是有些自我感覺良好,但也不能全怪她,近年電視劇市場大好,各路人蜂擁而至,搞個本子就開機,誰都能指手畫腳,宋丹丹還真覺得自己做了活雷鋒呢,做了編劇的活沒加錢。她説“卓別林一輩子就一造型,我憑啥不能一個樣”遭人訕笑,但也不是全無道理,所有角色都不落俗套,放眼全國也沒幾個演員能做到。作為一個有話語權的演員,在演員權力過大、甚至有演員帶著自己的編劇團隊直接進組改本子的大環境下,她有底氣説“這個編劇不了解我”。何況在這件事上,宋丹丹是吃過虧的,早年她出演《愛你沒商量》,女主角周華的行事方式不夠符合大眾審美和價值觀,播出後既不叫好也不叫座,編劇王朔之後還表示過歉疚,覺得這個角色“傷了宋丹丹的腕兒”。
怪編劇嗎?
從編劇們幾乎一邊倒地站到宋方金這邊,可見這個群體在行業內的委屈。好不容易寫個劇拍了播了,主演卻在媒體上誇誇其談,説拍戲不是拍劇本,有個梗概和大綱就行,臺詞都自己攢的。偏偏電視劇的收視率還不是那麼高,編劇當然有火了,這場口水戰,挑事的不是宋方金。
雖然宋丹丹和她的支援者、《美麗的契約》導演余淳紛紛就宋方金的業務水準展開攻勢,但宋方金貼出前三集劇本後,從網友的反應來看,他又重新佔據了優勢地位。網友認為,編劇水準低的不是沒有,但顯然不是行業的主要現象,主要現象是行業對編劇的重視程度太低,解決之道是尊重編劇權益。
《老友記》裏的一個小故事,説出來讓編劇開心一下,一直缺錢的喬伊因為拿到了肥皂劇《我們的生活》中人見人愛的醫生一角,賺到錢搬進了自己的公寓,這也讓他自我感覺過於良好,在一次專訪中吹噓自己如何塑造角色,連臺詞都是自己寫的——多麼眼熟的一幕。美國編劇的復仇可不是發長微博訴苦,直接寫死了喬伊的角色,沒了經濟來源的喬伊只好又搬回錢德勒的公寓;《絕望的主婦》裏演伊迪的演員也和編劇馬克關係不睦,隨後角色撞電線桿而死,演員一怒之下把編劇告上法庭。良性發展的行業,可能編劇真得有這個權力——“得罪我,我寫死你。”
怪來怪去
只能怪行業
小馬奔騰簽約編劇李修文:
中國呼喚製作人制度
記者:你的戲有沒有演員改詞自由發揮的狀況?
李修文:不太會,比如説我最近這部《十送紅軍》合作的導演是得過幾次飛天獎的導演毛衛寧,他説了不許動我一個字。他學編劇出身,知道編劇對於一個劇本的重要性。這也有個前提,我一個劇本要磨好幾年,反覆修改,過程中也會和導演和演員討論,到了拍攝的時候就不會再動劇本了。
記:現在這種狀況和大環境有關嗎?
李:現在是瘋狂地要搶著開機,目的越來越不單純,洗錢的、擴充産量的、捧小三的都在拍片,如果製作公司夠專業,這種情況就不會發生,和尊重創作尊重編劇的公司合作,就不太可能發生這樣的情況。
記:其他編劇遇到的情況就沒你這麼好。
李:我沒太受過這些苦,是為什麼呢?我寫劇本就被小馬奔騰簽約了,不管是之前的董事長李明,還是現在他太太接手,他們都是無限尊重劇本無限尊重編劇的人。我經常和我的合作夥伴講,演員導演改臺詞但改不了你的系統,有結構有系統的劇本是不能被輕易顛覆掉的。但我覺得演員為了自己的表演,貼上合適自己的語境改臺詞也不好,這有打亂劇本整體風格的可能,對戲的傷害非常大。
記:所以誰該是這個該負責的人?
李:當然還是公司,中國要呼喚製作人制度,就是我們講的監製,韓國美國都是以編劇出身的人為核心,《絕命毒師》編劇和監製是一個人,這在他們是普遍形態,中國慢慢會走上這條路,不然沒人可以對劇負責任,代表藝術對資本負責任。現在我們公司,我還有寧財神和蘭小龍都是這樣,自己做工作室身兼編劇和監製,因為他了解的程度最深入。如果沒有一個能同時代表藝術和資本説話的人,行業要想良性發展,目前看來不大可能。
著名編劇李冰:編劇和演員是設計師和裝修工的關係
著名編劇李冰認為,“編劇和演員是設計師和裝修工的關係,設計師有自己的創意,裝修工來做得更漂亮,但是要尊重設計師的創意。而編劇寫出的劇本是情景創造、主線把握;有演員則忽略了情景、故事進展,而僅僅只靠語言、包袱來推動劇情,那這樣做出的影視作品就是‘集體脫口秀’,跟小品沒什麼區別了!”
李冰從事編劇工作20餘年,“我特別喜歡演員改我的劇本,只要他們有實力。”他表示,和武漢説唱團合作《一槍拍案驚奇》時,田克兢和演員們就貢獻了不少好點子。
李冰也寫過很多影視作品,“我和海清合作過一次,她看過劇本後,將她的意見寫了兩張紙,包括建議怎麼做,我看了以後非常有觸動,她的確是個專業、敬業的演員。”
當然,作為一名編劇,難免會遇見大牌演員強制改戲的狀況。李冰認為,此時導演的作用就是不僅僅要誘發演員的主動性,還不能讓演員信馬由韁。如果導演、製片人拍戲時,看中的就是大牌演員的號召力、收視率保證,這些演員想怎麼改戲就由著他們來,怎麼辦?李冰表示,“只有兩個方法,要麼拿錢走人,讓他愛怎麼改就怎麼改,這事兒我倒是做過幾回;要麼就把劇本撤回,這事兒我差點就幹成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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