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堆上新:為中華文明多元一體再添新證
海報設計:潘紅宇
新華社成都6月13日電 題:三星堆上新:為中華文明多元一體再添新證
新華社記者惠小勇、肖林、童芳
“月光寶盒”、銅豬鼻龍形器、頂尊蛇身銅人像、金面罩銅頭像……13日,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在四川廣漢市公佈了去年9月以來三星堆遺址的最新考古成果,數件造型奇特的“上新”文物豐富了三星堆遺址的銅器類別,呈現出更加豐富的種類和文化內涵,既體現了中華文明的多樣性和豐富性,又見證了中華大地各區域文明早期交流互融,為中華文明多元一體增加了新的實物證據。
這是在三星堆遺址8號“祭祀坑”拍攝的金面罩銅頭像(5月31日攝)。新華社記者 唐文豪 攝
2020年以來,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北京大學、四川大學等科研機構和高校組成聯合考古隊在三星堆祭祀區開展發掘,在1986年發現的1、2號“祭祀坑”旁邊,相繼發現、發掘了距今約3000年的3號至8號六個“祭祀坑”。截至目前,六個“祭祀坑”共出土編號文物近13000件,其中相對完整的文物3155件。
前所未見“神器”
走進三星堆考古大棚,記者看到3、4號“祭祀坑”已結束野外發掘,5、6號“祭祀坑”已進入實驗室考古階段、正在開展埋藏文物的室內清理,此次公佈的重要文物主要集中在7、8號“祭祀坑”。
這是在三星堆遺址7號“祭祀坑”拍攝的玉器(6月1日攝)。新華社記者 王曦 攝
站在7號“祭祀坑”旁,眼前是一片青綠色,可謂是“琳瑯滿目”。負責7號“祭祀坑”發掘的四川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教授黎海超介紹,7號“祭祀坑”的特點是玉器多、小型的青銅器多。玉器包括成捆的長條狀玉鑿、三孔玉璧形器、玉斧、玉瑗等。銅頂璋龍形飾、青銅立人、銅鈴等青銅器雖然小件,但卻精巧。其中一件不到10釐米長的青銅鳳鳥,尾羽根根分明,是體現古人高超鑄造技藝的傑作。
在這麼多小件文物之間,一件橢圓形網格狀文物尤其顯眼,這是7號“祭祀坑”的“鎮坑之寶”龜背形網格狀器,黎海超把它稱作“月光寶盒”。
“非常震撼,過去的認知裏沒有這樣的器物,這是前所未有的發現。”黎海超告訴記者,這件文物上有絲綢痕跡,外層是上下對稱的龜背形網格狀青銅器,一側類似合頁,還附帶了四個青銅龍頭把手和兩三根青銅飄帶,最讓人稱奇的是,青銅器裏還裝了一塊大小形狀相合的青綠色玉器,相當於一個裹著絲綢的精巧銅盒裏裝了一塊美玉。
考古方艙內,與7號“祭祀坑”一門之隔的8號“祭祀坑”,特點是大件青銅器多。三星堆典型的青銅人頭像目前就發現了近70件,比1986年發現的1、2號“祭祀坑”加起來數量還要多。
這是在三星堆遺址8號“祭祀坑”拍攝的金面罩銅頭像(6月1日攝)。新華社記者 王曦 攝
除了今年初已經公佈的銅龍,考古學家還發現了金面罩銅頭像、頂尊蛇身銅人像、精妙複雜的銅神壇、“機器狗”一樣的銅巨型神獸、“裹裙坎肩大背頭”的銅立人像、銅豬鼻龍形器、銅戴象牙立人像、銅神殿形器蓋、石磬等,其中數件造型奇特的青銅器是考古史上首次發現。
在三星堆遺址8號“祭祀坑”,8號“祭祀坑”發掘負責人、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副教授趙昊(左)與考古工作者任俊鋒一起清理銅神壇(6月1日攝)。新華社記者 沈伯韓 攝
在8號“祭祀坑”發掘負責人、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副教授趙昊眼裏,銅神壇無疑是非常重要的。
在三星堆遺址8號“祭祀坑”,8號“祭祀坑”發掘負責人、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副教授趙昊(左一)在和工作人員交流(6月1日攝)。新華社記者 王曦 攝
“它不只是一個單獨的器物,更重要的是它描繪了一個祭祀場景,代表著三星堆的人對世界的理解。”趙昊説。
這件文物去年已經被發現,經過數月小心翼翼地清理,它複雜精美的構造顯露出來。青銅神壇由低到高分三個部分,底部是帶鏤空花紋的臺基,臺基上一個平臺,平臺每一面正中心分別坐著一個人,五綹立發,身著飄帶彩衣,腳蹬雲頭鞋。還有一組高大的“力士”分別跪坐在一個刻有紋飾的小臺基上,合力扛起一隻小神獸。小神獸背上還騎著一個穿裙子的人,小神獸脖子被三股銅絲做成的繩子拴起來,繩上扣有一個精巧的小銅環。
“7號、8號‘祭祀坑’新發現的器物,豐富了三星堆遺址的銅器類別,呈現出更加豐富的種類和文化內涵,體現了中華文明的多樣性和豐富性。”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三星堆考古研究所所長冉宏林説。
見證中華文明多元一體
“沉睡三千年,一醒驚天下”,那麼誇張的人像造型,那麼奇特的文物,之前3號“祭祀坑”出土的一件文物直接被考古學家命名為“奇奇怪怪”。這讓許多人感到費解,三星堆到底從何而來?
考古學家經過對三星堆新出土文物的仔細研究判定,三星堆遺址與國內其他地區存在的密切文化聯繫,三星堆是中華文明的重要成員。
以8號“祭祀坑”新發現的一件頂尊蛇身銅人像為例,整件文物分為三部分,中間是一個人首蛇身、凸目獠牙、戴有牛角面具的銅人像,它的雙手撐在一個帶方座的青銅罍上,頭上還頂著一個硃砂彩繪觚形尊。
這是在三星堆遺址8號“祭祀坑”拍攝的銅人像(6月1日攝)。新華社記者 王曦 攝
冉宏林告訴記者:“銅人像具有古蜀文明的特徵,方座銅器是先周文化的代表,尊是中原文化的代表。這三種文化因素集合到同一件器物上,生動地體現出三星堆是中華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
此外,三星堆新發掘6個“祭祀坑”中發現的銅尊、銅罍、銅瓿為中原殷商文化的典型銅器,玉琮來自甘青地區齊家文化,有領玉璧、玉璋、玉戈在河南、陜西、山東以及廣大的華南地區都有發現,大量發現的金器則與半月形地帶自古有之的金器使用傳統相符,而神樹、頂尊跪坐人像以及大量龍形象器物則表明,三星堆遺址的先民與國內其他地區人群在精神信仰方面相似。
“三星堆造型奇特的文物是古蜀人豐富想像力和精湛手工業的完美結合。但其想像體現出的內心世界依然是中華文明‘天人合一、萬物共生’的和諧理念,與中華其他區域文明對世界的想像高度一致。”冉宏林説。
除了肉眼可見的文物,考古學家們還通過現代科技手段,發現了絲綢的“蹤跡”,填補了西南地區夏商時期無絲綢實物的空白。
這是在三星堆遺址8號“祭祀坑”拍攝的青銅人頭像(5月31日攝)。新華社記者 唐文豪 攝
“以三星堆為代表的古蜀文明,不僅是中華文明重要起源和組成部分,也是中華古代文明共同體中最具特色的區域文化之一。在中華文明一體化進程中,絲綢是一個非常顯著的趨同因素。不管是關於絲綢的神話傳説、史料記載,還是考古發現,均表明巴蜀和中原都秉承著大致相同的知識體系和價值體系。”中國絲綢博物館副館長周旸説。
待解之謎
考古發掘緊張推進的同時,文物保護修復與多學科研究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中。據了解,包括考古學、歷史學、物理學、化學、古生物學、古地質學、古環境學等在內的多個領域學者,近200人參與了三星堆的現場發掘、科技考古以及文物保護工作。
這是在三星堆遺址8號“祭祀坑”拍攝的銅神獸(6月1日攝)。新華社記者 王曦 攝
經過精細清理和可逆物理固型,此前3號至6號“祭祀坑”出土的大口尊、圓口方尊、頂尊跪坐人像、頂壇跪坐人像、扭頭跪坐人像、黃金面具等一批“重量級”文物已經實現“站立”,並面向公眾展出。截至目前,已有77件青銅器,120件玉石器,44件金器,678根(段)象牙、46件象牙雕刻殘件得到了清理修復。
經過碳14測年,三星堆“祭祀坑”的年代被確認為商代晚期,距今約3200年至3000年,解決了過去三十年來關於“祭祀坑”埋藏年代的爭議。
通過植物考古,科研人員在4號“祭祀坑”裏發現了竹子、蘆葦、甘藍、大豆等,表明古蜀國的氣候溫暖濕潤,祭祀區緊鄰河邊且植被茂密;動物考古分析顯示祭祀用牲有黃牛、野豬等。
這是在三星堆遺址8號“祭祀坑”拍攝的銅神鳥(6月1日攝)。新華社記者 王曦 攝
更讓人驚喜的是,在8個“祭祀坑”周邊,考古學家還發現灰溝、建築基礎以及小型“祭祀坑”,出土金器、有領銅瑗、跪坐石虎、跪坐石人、石琮、石璧、玉鑿、綠松石和象牙等珍貴文物。
冉宏林告訴記者,以上新發現和研究成果表明,對三星堆祭祀區的研究已經有了階段性成果。通過幾代考古人接續努力,三星堆遺址的範圍、延續年代等問題也已基本清晰。然而三星堆還有很多待解之謎,目前能夠看到的只是從事祭祀活動的高等級人群的情況,對於普通人的生産生活情況還不是很清楚。
“我們想要更多地了解三星堆人生在哪兒,死在哪兒,祭祀活動當中使用的這些器物是在哪兒造出來。所以接下來要進一步明確三星堆遺址的宮殿區、墓葬區、手工業作坊區等,這樣才能夠還原三星堆古國都城的整體樣貌。”冉宏林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