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姐,我一生的榜樣
江姐的藝術形象,大家都很熟悉,藍布旗袍、紅色毛衣、潔白圍巾。她也是我一生的榜樣。小説《紅岩》和歌劇《江姐》是我心中的經典,我最愛唱的是《紅梅讚》。
1957年,我出生在東北,那個年代,物質上匱乏,精神上富足。到了讀書的年紀,我自個跑回家,翻出戶口本,去學校報名。穿上姐姐買回來的紅色皮鞋、天藍色褲子,我忙不迭地跑到左右鄰居家跟前,讓大家都知道我要上學了。
讀書塑造了我的性格,給了我看待人生更廣闊的視野。讀小學時,我是班長,學會的第一首歌是《東方紅》。我成了少先隊員,戴上了紅領巾。清明節去烈士陵園掃墓,我們一路哼唱的歌是:“翻過小山崗,走過青草坪,烈士的墓前來了紅領巾……”
讀中學時,學校排練歌劇《江姐》,選了我做主演,我別提多高興了。我們的首場演出在一傢俱樂部,觀眾是附近的學生、老師、農民和工人。觀眾席上,父親得意地向身邊人介紹我這個“江姐”:“這是我的姑娘!這是我的姑娘!”演出結束後,掌聲很熱烈。有的觀眾説:“要看看這些小演員的真樣子!”他們不敢相信,一群中學生會把這個歌劇演得這麼好。
江姐的形象,又美又忠誠純粹,我很佩服。她的唱段和臺詞,我倒背如流。閻肅老師的詞寫得多好啊!一開始孫明霞送江姐上船時,江姐唱的是:“看長江、看長江,戰歌掀起千層浪,望山城、望山城,紅燈閃閃霧茫茫,一顆心似江水奔騰激蕩,乘江風破濃霧飛向遠方。”孫明霞唱:“祝你像江上的白帆乘風破浪,祝你像山間青松傲雪淩霜!”
演江姐、學江姐,她的堅強,她的忠誠,她的堅定信仰,她的無畏,成了我一生的楷模。當時,我便暗下決心,要以她為榜樣,做她那樣的人。
18歲那年,我追隨姐姐來雲南支邊,在迪慶藏族自治州中甸縣(今香格里拉市)林業系統工作,一頭扎進了大山裏。我被分配到青年隊,參加林場建設,做炊事員。過了幾個月,又去做團支部書記。我到工段熟悉工作,記得那裏滿山都是松樹,鬱鬱蔥蔥,高聳入雲。我參加了養路段的大會戰,任務是保證運木材的便道暢通。一天山坡塌方,把我整個人埋了起來,幸虧工人們手腳麻利,從土裏救出我一條命……
後來,我陰差陽錯地成了林業局子弟學校的老師。我當時沒讀過師範,也沒進過大學,中學出來教中學,心裏真有點發怵。這所學校在一個小平壩子上,學生家長大多數是來自雲南各地州的少數民族職工,還接收了附近村子裏的藏族孩子。登上講臺,我激動又興奮,竟然熱淚盈眶,有一種崇高、神聖的感覺:我在教孩子們知識,甚至將影響他們的命運!
我性格要強,剛參加工作時的條件艱苦,初為人師的種種不適應,並沒有壓倒我,也沒覺得多苦多累。我在工段和年輕的工友們結下深厚感情,後來一步步調到林業局機關;又和孩子們打成一片,給他們洗衣服、縫扣子,被評為先進工作者,再去麗江教育學院讀書。青少年時期的經歷一直激勵著我,革命精神始終滋養著我。與“江姐”們比,我差得遠呢!我心裏一直想著歌劇《江姐》中的經典形象和情節,下決心把工作幹好,默默向他們看齊。那時流行唱卡拉OK,我最經常唱的,就是《紅梅讚》。
再後來,我從大理調到麗江華坪工作,健康出了問題,又遭遇家庭變故。在同事和同學們的幫助下,我走出了人生低谷。2001年起,我兼任華坪“兒童之家”福利院院長。工作中,我體會到教育對山區女性的重要性,在當地黨委政府和社會各界支援下,創辦了免費的女子高中,為此吃了些苦。在持續家訪中,我更加堅定了辦好女子高中的信念。
仔細想想,為什麼做這些?這其中有我對這片土地的感恩和感情,更多的,則是一名共産黨員的使命和責任。因為受革命先烈的影響,我將黨的聲譽看得很重。我到山裏家訪,幫助了不少人。我內心覺得,學習江姐,只要還有一口氣,我就要站在講臺上,傾盡全力,奉獻所有。
每週一,我們女子高中全體師生在大操場上宣誓,面對著“共産黨人頂天立地代代相傳”的紅色大字。每週六上午,我們全體上思想政治課,講革命前輩、紅色故事。課間操,學生們一起跳“南泥灣”。水激石則鳴,人激志則宏。有學生和我説:“我上大學後,第一件事就是要入黨,要成為一名光榮的共産黨員,沿著革命先烈的足跡,哪需要我,我就到哪去。”我們在學生心中深埋一顆顆紅色種子,幫他們係好人生第一粒扣子。
在紅色基因的傳承中,學生們遠方有燈、腳下有路、眼前有光,在山溝溝裏也能看到外面的世界,看到美好的未來。我年紀越來越大了,但我希望孩子們記住江姐,也記住在女子高中的那“一抹紅”,這將是她們終生受用的財富。
(作者為雲南麗江華坪女子高級中學黨支部書記、校長,本報記者徐元鋒採訪整理)
《 人民日報 》( 2021年06月03日 20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