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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一多與《七子之歌》的故事

2020年03月26日 09:26:00來源:北京晚報

  音樂真神奇

  “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姓,我離開你太久了,母親……”

  澳門回歸時,聞一多詩作《七子之歌·澳門》改編的這首歌打動了無數人。也讓聞一多這組此前不那麼受重視的詩歌作品進入了人們的視野。其實,這首詩在形制上並不似其他歌詞那般標準,其何以在短短時間之內爆發出了此前七十多年都未曾顯示的力量?

  《七子之歌》組詩包括“澳門”“香港”“臺灣”“威海衛”“廣州灣”“九龍島”和“旅順·大連”七篇,根據聞一多於1925年寫給梁實秋的信函可知,這組詩歌于3月的某個夜晚“草成”。當年5月,聞一多便登上了回國的輪船。6月,聞一多便抵達上海,結束了三年的留美學習,實現了他在《七子之歌》每一篇最後都反覆吟咏的那句“母親,我要回來,母親”。

  聞一多12歲考入清華學堂,準備留美。1922年7月16日于上海登上了麥金雷總統號郵輪,開始了赴美航行。半個月之後在美國西雅圖登岸,開學後進入芝加哥美術學院學習美術。當年芝加哥美術學院錄取的新生中,只有三名中國人,其他兩人分別來自加拿大和檀香山,都不會説中國話。

  芝加哥留給聞一多的印象並不好,他經常嫌公寓窗外的環境太過嘈雜,加之朋友方來得病去世,另一位朋友王朝梅也因為車禍去世——這都讓巨大的孤獨感圍繞著聞一多,也在某種程度上給聞一多種下了對於工業社會的“反感”。聞一多曾經在《致吳景超、顧毓琇、翟毅夫、梁實秋》一文中道説自己是“一個孤苦伶仃的東方老憨”。

  另一方面,聞一多雖然學習的是美術,且成績不俗,但是他醉心的仍是文學。在芝加哥的日子裏,他總是讀陸游、讀韓愈。這既與他在赴美前就喜愛中國傳統詩詞有關,也與他于1923年6月的一次“受挫”有關。這一年,聞一多獲得了獎勵給成績最優學生的“最優等名譽獎”,本來按照規定,獲得這一獎項的學生可以赴巴黎、羅馬等城市進行藝術考察,但這一慣例卻沒有在滿懷期望的聞一多身上實現——這種獎勵的對象只限于美國學生。在致家人的信中他憤怒地説:“余已絕望矣——於此更見美人排外觀念之深,寄居是邦者,其何以堪此?”

  由於在芝加哥過得並不開心,加之在科羅拉多大學學習的友人梁實秋經常給聞一多寄來當地的明信片,被當地風光和文學上的友人吸引的聞一多,于第二年轉學到了科羅拉多大學。在科羅拉多大學的一年中,由於當地大多數人對中國留學生的良好態度以及友人的陪伴,聞一多的心情向好。當然,這一年中同樣出現了讓聞一多心情不悅的事件:聞一多在科羅拉多大學時,學生辦的週刊上發表了一首美國學生所寫、題為The Sphinx的詩,説中國人的臉看起來沉默而神秘,就像埃及的獅身人面像,聞一多為此寫了一首Another Chinese Answering加以回擊,他在詩中歌頌了中國的地大物博和光輝歷史。

  一年之後,梁實秋畢業,取得學位奔哈佛而去,聞一多則選擇了去紐約繼續深造。

  在紐約的時候,聞一多住進了有“萬國公寓”之稱的“國際學社”。並在這裡結識了熊佛西、余上沅等人,開始了自己關於戲劇的嘗試。1924年12月,聞一多參與製作的英語話劇《此恨綿綿》(又名《長恨歌》)公演,獲得了巨大影響,遠在波士頓的中國留學生受到啟發,同樣製作了英語話劇《琵琶記》。聞一多由此得到啟示,在美術和文學的天平上更加傾向於文學。

  三個月之後的一個深夜,聞一多揮筆寫下《七子之歌》,並於第二天便告知友人。以上的經歷都可以視作聞一多寫下《七子之歌》的鋪墊或者説情感積澱,也許正是由於留美期間聞一多三年輾轉三座城市,其間又經歷了許多波折,加之他情感豐富的內心(聞一多曾言的那句“詩人的主要天賦是愛”給世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使得他産生了更為濃烈的思鄉之情。故而他在歸國前夕,思鄉之情最濃的時候,傚法古人,選擇了七個為外虜侵佔的港口,“為作歌各一章,以抒其孤苦亡告,眷懷祖國之哀忱”。一方面是替這離開祖國懷抱的七個地方抒情,另一方面,更是抒發自己的羈旅之情。

  可見,《七子之歌》在七十餘年之後,澳門回歸祖國之際感動世人,是由於近一個世紀的情感積澱。這種情感是國人所共有的,所以在合適的時間點可以點燃聽者的情緒。可以説,這組詩歌就是因為聞一多成功地將多舛國運與個人羈旅感慨完美結合而膾炙人口。

  “詩言志,歌永言”,其實中國自古有用音樂教化、感染、鼓舞世人的傳統,這在中國的藝術和哲學思想體系中無可厚非。但是,自古而來的音樂之所以能動人,正是因其符合某種規律。

  概括來説,這種規律是天地自然之道,或者説自然而然的美感;具體而言,這種規律是人類的情感價值觀。上合天地,下適人情,方能感人。可見音樂感人,靠的是與聽眾的共情。反過來説,當構成音樂的元素(旋律、歌詞等)不足以喚起聽眾的情感共鳴時,就會讓人無感。

  無感本來無傷大雅,但當這一“音樂作品”與眼下全社會共同關注的社會話題息息相關時,當“音樂作品”又試圖以話題中的某個“溫情”片面消解掉熱點問題本身的厚重,消解掉客觀存在的苦難時,就會讓人感到反感,甚至噁心。

  這正是音樂的“神奇”之處,當它符合普適的情感與價值時,它是打開情感閘門的鑰匙,是無國界的橋梁;當它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間,成為了博出位的工具時,它反而成了一面反射人心醜惡的鏡子。

  ▌袁新雨

[責任編輯:楊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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