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劇不再是興趣和飯碗 身上多了種傳承的責任
“川劇小花”周星雨首開個人專場,是90後川劇演員第一人
川劇不再是興趣和飯碗 身上多了種傳承的責任
“手眼身法步,昆高胡彈燈”,川劇博採眾長,流光溢彩,舞臺名優輩出,代有人才。
重慶市川劇院當紅“川劇小花”周星雨,舞臺上琢磨技藝,遍嘗人間悲喜,生活中,卻只是個追求簡單、一心從藝的90後美女。
“川劇皇后”沈鐵梅説,弟子周星雨身上有種難得的純粹,“做人老實,吃苦耐勞,這樣的好徒弟哪個不想要不想教?”
“巴蜀鬼才”魏明倫只看過她的《金山寺》,拍手稱奇,“周星雨為這出傳統戲帶來突破,我從小看《金山寺》,從來沒看到這樣一條白蛇,就旦角來説我覺得是最佳了!那麼多超高難度動作,把柔術舞蹈化、戲劇化,舞臺上集中呈現百般變化,應接不暇。”
2019年1月1日,新年伊始,萬象更新。入行16年,周星雨迎來首個個人專場,《北邙山》《打神》《金山寺》三部摺子戲誠意滿滿,技藝精湛,全場戲迷大呼驚艷。
這是真正屬於她的高光時刻,周星雨成為90後川劇演員舉辦個人專場第一人。曲終人散,她又成了那個快快樂樂的梨園姑娘,站在藝術人生的新起點上,她跟記者敞開心扉聊了起來。
學戲
“手上的凍瘡讓爸爸哭了”
不少藝術家在回憶過去時,常常會説起一些“誤打誤撞”的經歷。對於周星雨而言,與川劇藝術結緣,説起來,算得上一樁“烏龍事件”。
“我老家在四川省瀘州市敘永縣,12歲那年,四川省川劇學校劉萍藝術班過來招生,家裏説讓我去試試看,結果初賽復賽決賽文化課一路綠燈,我被錄取了。”周星雨回憶,那年共有近千個娃娃報考,她成為幸運的50人之一。
周星雨的爺爺和爸爸都是老師,全家人對她的期待本是從事音樂工作,唱戲,卻是想也沒想過的。
12歲的小姑娘就此一個人遠行。學校在成都,那麼小的女娃娃,家裏人放心?“完全放心噻,爸媽也提前考察過,我們學校管理非常嚴格,50個學生幾十個老師,都是很資深的川劇老師,基本是“一對一”管理,我們那時洗衣服洗頭都惱火,還好老師很有責任心。”
“六點起來晨跑,七點半早餐,完了訓練一上午基本功,下午一點到三點唱腔課,四點到六點上戲課,晚上基本泡練功房復習學的戲。”作息近乎嚴苛,小姑娘也一度打起退堂鼓。
“本來學川劇就是烏龍嘛,我想學的是流行歌曲這種音樂,唱戲從頭學起太惱火了。”周星雨説,前半年適應期太掙扎了,“9月開學後很快天氣很冷,那時條件好苦哦,練功房沒空調,穿個形體褲冷慘了,冰冷的把桿,我們小娃娃個個手上都長滿凍瘡。”
她伸出雙手給記者看。“很粗糙哈?這就是後遺症。第一個寒假回家,我老漢兒看到都心痛哭了,我是第一次看他哭哦。”
這批娃娃最終堅持了下來,原因何在?周星雨眨巴著眼睛,笑道,“所以説我們學校的老師是真的有責任心的老師,他們也曉得條件艱苦,但天天都鼓勵你,‘娃兒來了就安心學,條件好要珍惜’,這些話小娃兒還是愛聽,真的感謝老師們耐心好,慢慢就安心下來了。”
來渝
“師父的《思凡》讓我震撼”
成都學戲的記憶,至今是周星雨心裏最溫柔的一塊,“我們不能出校門,老師們每週回家就帶很多零食來,雞爪、兔頭、牛肉乾,變著花樣帶,他們曉得娃娃辛苦。冬天很冷,就悄悄給你説,熄燈過後悄悄咪咪來我屋頭睡,因為老師跟我們在一層樓嘛,他們屋頭有電熱毯,真的是當自己娃兒了。”
藝校一待就是四年。16歲時,周星雨出落成了水靈靈的小美女。就要跟同學們告別劉萍班了,這裡讓她很捨不得。
除了對成都的感情,她笑説猶豫還因為自己當時“沒得見識”,“讀書的時候比較封閉,對重慶川劇院沒啥概念,以為最好的川劇就在成都。哪怕大家都在説院長沈鐵梅是川劇領軍人物,我當時沒看過現場,真的沒概念,想起也是搞笑。”
後來她跟同學來到重慶川劇院考試,終於遠遠看到了傳説中的沈鐵梅。“我們在臺上表演,院長那時還不是我老師,她坐在舞臺下方親自挑選,我跟她也沒有直接見面,遠遠看去很嚴厲的樣子,後來演完她覺得可以,我就留下來了。”
第一次現場感受師父技藝的精湛來自《思凡》。“師婆婆競華唱過,師父鐵梅也唱過,但以前都是影音資料,直到畢業後在重慶第一次聽老師的現場,我的天,確實震撼了,一下驚到了,太好聽了!”
唱的是啥,這麼好聽?她稍一定神,哼唱起《思凡》名段【朝陽歌】來:“下山來,我好不快活,但願尋著那哥哥,我與他早日結絲羅。生下五個男娃娃,再養兩個女嬌娥。做一個五男二女,七子團圓,喊爹是他,喊媽是我。喊的喊爹,喊的喊媽,扯的扯來拉的拉,那時節才是真快樂!”
這震撼至今記憶猶新,説起來仍激動不已。“她的味道我在任何川劇藝術家那裏不曾聽到,是種細微的微妙的難以言説的妙處,就是跟別人不一樣,我暗下決心,一定要拜師學戲。”
拜師
“老師説,幺兒乖,好生跟我學”
中國戲曲梅花獎,戲曲界人士的最高表彰。1988年,23歲的沈鐵梅便首摘梅花,此後又分別於2000年、2011年分別拿下“二度梅”、“三度梅”,成為全國屈指可數的“梅花大獎”藝術家。
戲曲界皆知,沈鐵梅對藝術精益求精,要求嚴格,指導的年輕演員眾多,但正式收入門下的弟子寥寥。“但説來也怪,雖然我不熟悉她,但我也沒怎麼害怕,可能從小天不怕地不怕慣了吧,反正從進川劇院起就沒怕過她。”她甜甜笑著,“慢慢的我反而很黏她,她也疼我。她私下很溫柔,弄點吃的買點零食也喊我去辦公室。”
那麼多新人,為啥就疼你?周星雨燦然一笑,“可能我一直比較刻苦吧,老師説她喜歡刻苦的娃娃。”
這問題記者也當面問過沈鐵梅,“星雨這娃兒有種少見的純粹,做人也好學藝也罷,踏踏實實,乾乾淨淨,我喜歡這種乾淨的學生。”
這個刻苦的孩子,也是偶然間被沈鐵梅注意到的。
“還是《金山寺》這個戲,幾年前本來不是我演白蛇,當時主演姐姐突然懷孕了,院裏覺得我武戲比較好,讓我頂上。我很忐忑的,戲裏武功技巧那麼多,每個都要練習幾百遍才能保證舞臺效果,經常撞到碰到,膝蓋常常是破的,而且我那時沒學會偷氣換氣這些,演得很累。有一天,院長來視察工作看到了,就關心我累不累啊,我説演戲嘛很正常不算累,她就覺得這娃兒不錯嘛吃得苦,性格也堅韌,慢慢就更關照我了。”
最終促成這段師徒緣分的,則是已故川劇名家王世澤先生。“王爺爺教我他的拿手戲《北邙山》,完了他給院長説,這娃娃條件還可以,你咋個沒想到收成徒弟呢,院長聽了就笑了;後來王爺爺又來給我説,你有這麼好平臺,院長天天在身邊,咋個沒想到拜師?”
“有了王爺爺這一齣,我就大大方方跟院長説了心意,一説她就答應了!”星雨模倣起師父收下她時的樣子,“老師笑著説,‘要得,幺兒乖,那以後好生跟到老師學嘛。’”
這場三年前的喜事,也改變了周星雨對藝術的認識。“可能以前喜歡川劇是從小訓練培養了興趣,同時也有點把唱戲當成自己謀生的工具,真正拜入老師門下後,我很快想清楚一個問題,川劇于我而言不再是興趣和飯碗了,我再不是為自己一個人唱川劇了,我是鐵梅的徒弟,身上多了種傳承的責任,不求為老師長臉,至少不能丟臉啊!”
講這番話時她一臉認真,眼神寫滿真誠。“我們這輩年輕人已經很幸運了,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不全力以赴。”
“以前我偶爾客串過一些電視劇,也拍過一些微電影和紀錄片,但那些僅僅是嘗試,我還是最喜歡舞臺,大概川劇已經融入血液了,是我無法脫離的有機體了,我肯定也有明星夢,但這只可能在川劇上頭。”周星雨説著,眼裏散發著照人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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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留守兒童最愛的“紅櫻桃姐姐”
周星雨快人快語,性情爽利,不唱戲時,她説自己就跟其他90後一樣,喜歡簡單的生活,“平時一般宅在家裏,早上起來默一下戲,回味下唱腔,一天這樣開場就很滿足了,空了也愛追追電視劇,聽聽音樂,最喜歡製作精良的古裝劇,像孫儷的《甄嬛傳》,演技沒得挑,音樂喜歡周傑倫,感覺他既現代又傳統,好耍得很。”
除了演戲,周星雨也為公益投入了大量精力。記者發稿前日,作為公益大使“紅櫻桃姐姐”的她,剛從石柱縣三河鄉小學慰問歸來。
“我們給孩子們帶去了冬季愛心物資,有帽子、圍巾、手套、書包、足球……孩子們非常高興,現場看到許多小朋友的小手和耳朵長了很嚴重的凍瘡,大部分有潰爛的傷口,又青又紫。”周星雨説,孩子們收到禮物都特別開心,手舞足蹈的。
“這是我擔任紅櫻桃愛心大使的第三年,這三年中我去了重慶周邊很多區縣,春夏秋冬我們都會固定去不同的地方看望一些留守兒童及老人。我覺得這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能有幸參與其中我感到非常值得,如果條件允許,我會一直跟隨這個團隊將愛心傳遞下去。”
重慶晨報·上游新聞記者 趙欣
人物檔案
周星雨,重慶市川劇院優秀青年演員,重慶市舞臺藝術之星新星獎得主,師從“三度梅”川劇表演藝術家沈鐵梅,2019年1月首開個人專場,是90後川劇演員第一人。代表劇目:《白蛇傳》《北邙山》《打神》《金山寺》等。
[責任編輯:楊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