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略者和被侵略者能不能相愛?如果相愛了會怎樣?這是白俄羅斯揚卡·庫帕拉國家模範劇院的話劇《啞巴》要講的故事。它沒有把力氣完全地用在醜化法西斯身上,而是通過戰爭中的愛情,讓多重的戲劇矛盾有了發生的可能,把白俄羅斯飽受的二戰屈辱與磨難在其中盡數展開。這是白俄羅斯話劇是第一次踏上中國的土地,《啞巴》的精緻與完整、戲劇表現力和飽滿度,堪稱一流。
首先要説的是這齣戲的燈光。極少能在一部戲中看到這樣趨於完美的設計,它和劇情完全渾然一體,毫無剝離,甚至成為了情節的一部分。劇中數次出現的德國軍人和白俄羅斯平民合影的設計相當震撼。起初,剛剛來到白俄羅斯的德國軍人拉來平民,裝出友好的樣子拍照合影,交叉的光束打在這些人身上,極具凝固感。之後,戰爭持續地進行,再次出現了拍照的場景。這次德國軍人拉來平民合影時卻讓他們擺出了種種極度受辱的姿勢,這讓觀眾直觀地看到,戰爭中人性的醜惡是會升級的;在殺戮與嗜血的殘暴中,人離魔鬼的天性會越來越近。最後場燈亮起,觀眾也成為了被拍攝的一部分,這種不由分説的強刺激讓觀眾瞬間有了感同身受的體會,最直接地理解了白俄羅斯人的被動和屈辱,帶給觀眾的對戰爭的殘酷和冷血的解讀甚至遠勝過臺詞的力量。這些設計的精巧和潛臺詞的傳遞,讓人讚嘆。還有那些足以以假亂真的戰火特效,那些隨時移動升降的布景,以及那張從天而降的鐵絲網,都足以一次一次地讓觀眾的心一點一點縮緊,戰爭的罪惡感瀰漫在整個劇場中,如鯁在喉。
其次要説的是白俄羅斯人對戰爭反思的態度。在這部戲中,並沒有把著眼點完全放在如何譴責侵略者身上,而是用同樣的筆墨反思了白俄羅斯的集體農莊政策對平民百姓的另一種掠奪和殘害,以極其寫實的手法寫下了內憂外患下的白俄羅斯人民深重的苦難。在這樣一種萬般皆苦的境況下,愛情恰恰發生了。沒有國界,不分敵我,無可阻擋。把不合常理、不可能的事變成可能,是劇作者的高明之處。罪惡人人皆知,但惡中生出的花也可能分外奪目。劇中那段“羅密歐與朱麗葉”式的戲中戲設計得極其精妙,借用莎士比亞之口,兩人完成了從敵人到愛人的身份轉換,也有了同生死的信念。他們偽裝身份,假扮啞巴,既要躲過白俄羅斯人,又要躲過德國人,在重重苦難中穿梭,而最終那些善良的平民説:“他能殺死長官保護了白俄羅斯人,我們為什麼不能接受他呢?”戰爭永遠都是殘酷的,我們如何看待它,是你內心的寫照。
(董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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