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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事變後是蔣夫人救了我-揭開張學良的塵封歲月

  時間:2001-10-30 09:54    來源:     
 
    據新民週刊報道

  北京時間10月15日14時50分。

  一顆不平凡的心停止了搏動。“少帥”張學良平靜謝世。

  張學良先生1980年參觀金門後,曾引用於右任的詩寫道:“葬我于高山上兮,望我大陸;大陸不可見兮,只有痛苦……”

  

  如今先生在夏威夷首府檀香山的史特勞比醫院,走完了最後一程。然,雖有關山相隔,十六億國人依然牽掛先生,亦如先生當年牽掛四萬萬人民的存亡。

  先生曾説:“蘭是花中的君子,其香也淡,其姿也雅,正因為如此,我覺得蘭的境界幽遠,不但我喜歡,內人也喜歡。”

  如今君子蘭凋謝,然暗香久久不散……

  本刊一直掛念先生,曾于2000年第29期(7月17日)刊登了《張學良,世紀行過》的獨家特別策劃,是首家揭開少帥塵封歲月的大陸媒體。在此之前,少帥緘口逾半個世紀。當初報道,惟冀在先生百歲之際,以表賀忱,以祝長壽。

  孰料一年之後,先生溘然辭世,遙想當年先生所寫“話不知從何説起,淚不知從何處流……”,現今亦感如此,本刊謹以此幅追念先生千古!

  “我這個人,這些年寂寞慣了,在熱鬧的地方呆著,反而不舒服。明朝末年有一個人,他的名字我記不清了,他就住在墓地裏。我很喜歡他作的一副對聯:‘妻何聰明夫何貴,人何寥落鬼何多。’既然人人都要死去,誰也跑不了這一關,我在公墓居住又有何妨。”——張學良

  “不怕死,不愛錢,丈夫從不受人憐,頂天立地男兒漢,磊落光明度餘年。”——張學良

  “我惟一的希望就是全國人民一致抗日,就是狠狠打擊侵略者,收復失地,以雪國恥。現在這一天終於被我等到了,以後即使死在這裡,也心甘情願!”——張學良

  “……我到南京,是自己請罪的,但這個請罪,包括預備把我槍斃的。……我臨走時,把我的家眷交給我的一個部下,是當時的軍長……我是軍人,自己做的事自己負責任,沒有別的想法,同時,我反對內戰。……為了停止內戰,我決心犧牲自己。”——張學良

  “我腦子裏沒有死這個字”

  張學良在紀錄片《世紀行過——張學良傳》中這樣説道:我小時總有病,我身體很不好,還吐過血,我沒想到我活這麼大。我年輕時要當軍人,我父親教訓我一句話,你真要做軍人?你真要幹?你要做軍人,你得把自己的腦袋拿下來拴在褲腰帶上,當然不一定被打死,也許就被長官處死,反正碰上“死”字就把它(腦袋)扔開。所以後來我腦子裏沒有死這個字(“死”字在褲腰袋上)。

  “既然人人都要死去,誰也跑不了這一關,我在公墓居住又有何妨”

  自1936年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後,張學良親自陪送蔣介石到南京後,蔣介石逮捕了張學良。軍事法庭判張十年徒刑。旋即又被蔣特赦,交軍委“嚴加管束”。張學良便開始了漫長的幽禁生活。起初,出於戰事和安全的需要,張學良的囚住地點一直變換不定:

  1937年初,張學良被軟禁在奉化溪口的雪竇山;

  1938年秋,又遷徙貴州修文縣;

  1946年11月,張學良被解到臺灣新竹井上溫泉;

  1949年,搬至臺北近郊的陽明山。

  1961年秋,當張學良被解禁後,在臺灣北投新建了一座小別墅。

  在這五次幽禁地點的變換中,前三次都是蔣介石一手安排策劃的,囚住地點的選定出自蔣介石便於“嚴加管束”和“必須高度安全”的目的;後兩次卻是蔣介石的大兒子蔣經國精心選定的。

  蔣介石退踞臺灣後,蔣經國接管“國防部總政戰部主任”之職,長期負責“管束”張學良的保安處也歸於蔣經國管轄之下。蔣經國對張學良早有所聞,又敬慕已久,他考慮良久,決定將張學良和趙四小姐從新竹井上溫泉遷出,選定了臺北北郊的陽明山。

  蔣經國選中陽明山讓張學良夫婦落戶,內心還有另外的打算。一旦張學良從井上遷到這裡,也就為張學良與蔣介石的相晤提供了方便,同時也向世人展示了他與張學良至誠交往的真意。

  張學良表示非常滿意,認為在此生活對修身養性、研讀學問大有好處。但是在商議住所地點時,他竟出人意料地選擇了半山腰陽明公墓邊的幾間平房,他説:“我這個人,這些年寂寞慣了,在熱鬧的地方呆著,反而不舒服。明朝末年有一個人,他的名字我記不清了,他就住在墓地裏。我很喜歡他作的一副對聯:‘妻何聰明夫何貴,人何寥落鬼何多。’既然人人都要死去,誰也跑不了這一關,我在公墓居住又有何妨。”

  張學良認為,住在這裡很好,因為公墓裏埋著的一些人他認識,有的還是他的朋友。以後也還會有朋友埋到這裡,他可以經常去拜訪他們。對於張學良的這個選擇,蔣經國自然不會同意,不管張學良怎樣解釋,他都不會讓自己敬仰的人住在公墓裏。最終,他在陽明山莊附近,選中了一幢別墅送給了張學良。

  沒有那些番薯他“就餓死了”

  1947年2月28日,軍警取締香煙販發生槍擊傷亡事件,引燃對國民黨政府和接管部隊不滿的臺灣本省人的怒火,釀成大暴動,殺害外省人,蔣介石則調大陸部隊展開全島鎮壓,是為“228事件”。

  那場動亂,也使到幽居在山裏的張學良夫婦完全失去食物供應。張學良在一部關於他生平的記錄片中説,當時他被關在一個山區裏,是高山族人(原住民)的番薯救了他的命,沒有那些番薯他“就餓死了”。

  看管張學良的特務隊長劉乙光曾接到命令,只要有暴徒來要劫走張學良,就把張學良殺掉。

  張學良曾被認為:“這個人已病入膏肓,對他自己和國家來説,都毫無價值了”

  張學良是在第二次直奉戰爭期間,因作戰太緊張開始吸毒的,逐漸有了煙癮。後來張學良碰到庸醫為他戒煙以嗎啡代替鴉片,以致毒癮更深。1928年6月,他父親張作霖被日本關東軍炸死,他對日本帝國主義痛恨不已,悲憤交加,常以毒品麻醉身心,越來越重,一天之內要注射多次,搞得傷神誤事,身體瘦弱不堪。端納初見張時,覺得“這個人已病入膏肓,對他自己和國家來説,都毫無價值了”。黃紹竑在北平晤張時,見他“骨瘦如柴,病容滿面,精神頹喪,大家都為這位少帥的精神體力和指揮威望擔憂。”

  3月12日下午,張學良偕趙四小姐及顧問端納乘機抵達上海,暫住法租界高乃依路1號。

  宋子文給張學良請來一位德國名醫,上海療養院主治醫生米勒博士。張學良怕家人干擾他戒毒,張學良把家人找在一起,當著他們的面,把子彈上膛的手槍放在枕頭下面,警告説:“你們記住,從我戒毒之日起,以後無論何人,不管見我怎麼難過,也不許理我,如果有人拿毒品給我的話,我馬上拿槍打死他。”

  在治療過程中,米勒醫生為了防止張學良忍受不了痛苦而抓傷身體,把他的手、腳都捆在椅子上。他犯毒癮時,吼叫、翻滾、暈過去,在痛苦中掙扎,誰也不敢解救他。就這樣,張學良以超人的意志,經過半個月的痛苦治療,終於戒除了毒癮,身體恢復了健康。

  “我沒死,關鍵是蔣夫人幫我。蔣先生是要把我槍斃了的”

  65年前,在民族危亡的緊急關頭,張學良冒著殺身之禍,與楊虎城將軍一起發動了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促成了國共第二次合作,為全民族抗戰局面的最後形成做出了歷史性的貢獻。然而,對於他個人來説,換來的代價是英年就從一位叱吒風雲的年輕將軍,變成了隨時可能被結束生命的囚徒,家破人亡,過起了漫漫無盡頭的無聲無息的幽居生活。

  1936年12月31日,張學良在南京高等軍法處大法庭受審。29日晚上,張學良問起宋子文:“老宋,委員長會不會槍斃我?”宋子文説:“不會!不會!”

  在《世紀行過——張學良傳》中,張學良這樣敘述這段細節:“我沒死,關鍵是蔣夫人幫我。蔣先生是要把我槍斃了的,這個情形我原先不知道,但是我後來看到一個東西,是美國的公使JOHNSON寫的,他寫宋(決不是宋子文)對蔣先生説,你對那個小傢夥你要對他有不利的地方,我立刻走開臺灣,我把你的事情都給你公佈了。這句話很厲害。我認為蔣夫人是我的知己,蔣夫人對我這個人很了解,她説西安事變,他(張學良)不要金錢,他也不要地盤,他要什麼,他要的是犧牲。

  後來,張學良在臺北接受日本NHK記者專訪,談到送蔣介石回南京時説:“……我到南京,是自己請罪的,但這個請罪,包括預備把我槍斃的。……我臨走時,把我的家眷交給我的一個部下,是當時的軍長……我是軍人,自己做的事自己負責任,沒有別的想法,同時,我反對內戰。……為了停止內戰,我決心犧牲自己。”

  張學良曾患的嚴重病症

  1941年5月,張學良患了急性盲腸炎,病情嚴重。“軍統局”規定:張學良在貴州期間如生病,外科找名醫沈克非,內科找李宗恩(貴陽醫學院院長)。劉乙光一面以特急電報請示軍統局,一面去找貴州省主席吳鼎昌請求協助,把貴陽中央醫院全部包下來,送張學良住院,請貴陽醫學院楊靜波大夫做手術。用了40分鐘,切除闌尾,情況良好。張在醫院住了3個星期,恢復了健康。如果劉乙光等候軍統局的回電,就極有可能耽誤張學良的治療,稍有延誤,後果不堪設想。

  1993年夏天,張學良忽然站不起來了。8月27日,住進臺北榮民總醫院,經電腦斷層掃描,發現腦膜下有出血現象。醫生立即進行手術,在張的頭部打了兩個洞,抽出180毫升血液,穩住了病情,居然在兩周內完全康復。沒有見過這麼大年紀的老人好得這麼快,醫生説是個奇跡。就在那年的冬天,張學良攜著趙一荻踏上了飛赴美國的遠航之途。從此,他們將告別隱居四十多年的臺灣,開始了定居美國夏威夷的新生活。

  他,和她,都不願戴著吸氧器離去

  2000年5月底,趙四小姐和張學良在夏威夷舉行祝壽活動,活動剛過不久,病情即發生突變。當晚,趙四小姐開始感到呼吸困難,急求醫生到府診治,不久又恢復常態。直至6月11日下午,趙四小姐的病情突然出現危兆。張學良決定馬上將她送進檀香山“史特勞比”醫院進行搶救,醫院不得不採取以吸氧器維持她生命的手段。延至6月22日清晨,該院美國醫生泰勒發現趙四小姐的病情已無轉機,乃于上午7時30分緊急求商張學良將軍:“可否除掉吸氧器,因為如若繼續以這種機械吸氧的方法去延續病人的生命,非但不會起死回生,反而會給病人造成更大的痛苦。”

  張學良已經看出與自己患難走過半個多世紀坎坷人生的趙四小姐生還無望,與其眼看她在病榻上受苦,不如遵從美國醫生的善良建議。當去掉呼吸器約兩小時後,趙四小姐于當日11時11分,微弱的呼吸終於停止,她平靜而安詳地告別了人間。

  趙四小姐去世後,張學良仍然動也不動地坐在她身邊,手緊緊握著趙四小姐的雙手不放,仿佛他們仍然一起行走在人生的旅程上。當趙四小姐已經死去整整一個小時了,可是老人仍然坐在輪椅上戀戀不肯離開,他和她的手遲遲捨不得分開。張學良眼裏的渾濁老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撲簌簌流下來。-

  本刊記者/顧嘉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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